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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玄天秋祭

采良田之金穗兮,载骡马而归屯。

去莨莠之糟粕兮,入庄户而餐食。

收棉绒之莹白兮,穿经纬而霓裳。

纺荆麻之柔韧兮,结甲衣而犒军。

芳仲秋之素菊兮,顺微风而增晖。

信繁花而飞流兮,应青春而凋零。

流彩云之高远兮,照玄都而舒光。

一张羊皮鼓,一根牛骨头,一段七言赋,茶楼酒肆说书人嘴里的弹唱,入木三分情真意切。这就是玄天帝都,一座固若金汤的城。

玄天,十二年,仲秋。

玄天城外一片萧静,偶尔一束炊烟袅袅升起,悠悠的飘散在晨光冥冥的天穹;偶尔三两声鸡鸣秋天的早晨,那么近那么远,终究归于无声无息的等待。

秋风剪下一片全黄的白杨树叶,卷过尘埃飞上长天,遥看高高的外城墙四角的九重阙台围抱的玄天城都,又是一番奇美景色。

暮秋的深沉抱着古城老树昏昏,冥冥之中一点晨星转落,高高的栈桥剑门平开,粗重的城门木轴吱吱呀呀的扭转,低沉的传送着两朝帝都的古老与威严,一双玄武浮雕对望展开,城门之内又是一番富丽生平的景色。

只看见绵延十里玄天城内,红楼彩坊,牌匾挑幌,青石漫路,垂柳成林,小桥流水入王府,繁华之处亭台楼阁,各式建筑应有尽有。

一条远看水波不惊,近观寒气袭人的宽阔水流,自城西一座绵延不见边际的山脉的主峰缓缓流下,纵穿了整个玄天城,其间参差的散开了三路。

一路默默奔东而去,遥远可入江海;一路水流湍湍绕王府、靠酒家,直到城外再分再散亦不知所踪;一路就干脆被截在玄天王宫里,进可做戏水赏玩用度水源,出可做为守护禁宫的镇气之水。

自从前朝在此依山势水流建起国都宫殿以来,这条一年四季寒凉彻骨浮冰千里流觞一般的河水便得名为“觞川”。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就在觞川水源的那座西山上曾经散落着道观庙宇,数以百计,仿佛天上银河倾泻而下的耀眼繁星。到了前朝,文坛渐渐开放,繁衍到了百家争鸣的时候更有不少文人墨客纷至沓来,而后隐居其中。

可如今,已经改朝换代过境迁,绵延半壁玄天城的西郊山脉上下只留存了这一座,玄王敕造的大玄三仙观。这三仙观名为道观,实为借名屯兵驻守觞川水源的军机重地。每到隆冬腊月,河水清浅沉寂的大好时候,便有一批又一批身强力壮的军士冒着冻死河中的危险,复王命清淤河道。自玄王入主帝都以来,十二年间从未间断。

觞川河水无论冬夏,常年清澈见底,波澜不惊。说到底全是玄主的英明大义。

可是为什么如此民生所向的大好事,在全天下的老人儿们却又口口相传着另一个缘故:玄王哪里是在担心觞川之水泛滥成灾祸患乡民,他是在找一个人,一年又一年的搜寻着这个人的踪影。说出名号来,却是一位后生晚辈:周太子——公子小白,五岁承继太子储君大位料理国事,亲贤臣远小人,开百家之柬言,纳四海之高论,鬼谷门生——莫狄便是公子小白最器重的将才谋士。莫狄送给大周天下一个继往开来的繁华盛世,也带来了一个源自鬼谷同门争斗的滔天悲歌——大周覆灭,九州离散。

一场源自鬼谷修为最深的两位门生“莫狄”和“公输玄机”的对弈决斗。

莫狄选择守护大周城千秋万代,而公输玄机则选择了辅佐一位新王,改朝更章。

十二年前的那个无风无月的晚上,大周的倾覆那样魔鬼的变幻。

一夜之间,一个号称天下无敌可造万年基业的天朝,改名换姓的变幻。

史书里只言片语的记载——这个惊世骇俗的事件——“玄莫传奇”。

这一年的秋天,似乎来的早一些。

帝王古都数百年不变的秋情画意,最美的季节最美的城。

正红的枫叶被风吹撒着片片倾泻,卷了明黄色的黄栌的叶子铺了满城红的黄的水彩色。泼在青石板上沾了些水汽再也动弹不得;跳在人家窗棂上划过一片玲珑的剪影趴在窗台上静等着谁家小姐挑窗来拾;添在九重翘脚飞檐下大红的宫灯上扶摇直上俯瞰这座九国朝拜的城,那高高在上的玄王也不过如此威风。

在别处的秋节再大的热闹不过是:

吃花糕、赏明月、折桂花、猜灯谜、跑马灯、拴郎君……这些俗事。

在这九国朝拜,继承前朝礼义的玄天帝都怎能如寻常地方一样平平无奇。这里每年仲秋佳节都有一场百姓想看却看不得的热闹——祭祀前朝太子——公子小白。

周礼有言道:虞氏禘黄帝而郊喾,祖颛顼而宗尧;夏后氏亦禘黄帝而郊鲧,祖颛顼而宗禹;殷人禘喾而郊冥,祖契而宗汤;周人禘喾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

自上古至今都有贤明的君主开坛祭祀前朝贤士的习俗,一来二去即显摆了当朝君主的豁达又慰藉了前朝的老人儿们,自古以来祭祀先主的祭典礼仪繁简不一,全看当朝君主的喜好定夺。

当朝玄王虽然是山野猎户出身,说白了就是一大字不识的山大王,土鳖一只,但是自即位那天起就得了一左一右两位股肱辅国大臣为他万事操劳,玄王只把前朝留下的一部周礼倒背如流,军国大事便略知了一二。至于当君王这个差事照猫画虎、依葫芦画瓢,十二年之间朝堂之上倒也做的有模有样,实属不易。

周礼还说了:夫圣王之制祭祀也,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灾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

前朝倾覆的黑暗时刻已经历过十二年天地轮回的光景。

可惜了前朝太子——公子小白,在即将成为一代贤明勤勉的君主之前,却逢亡国之时。

时年——玄王倾山林之全力,托鱼腹之藏书,征民夫之义荡平叛乱,定八方、平四海、封九国,还中原于太平。

战乱之后中原民心惶惶,九国势力虎视眈眈,国不可一日无君,万民不可一时无王,当请天降一位圣贤救万民于水火。

威霸天临危受命,入主中原,进驻磅礴威严的大周王宫,九重鎏金大殿王座前行天子大典,即位为王,享受十方天下九州朝拜。

次年、元月,改周历为玄历,废周号设“玄”字为国姓,周王宫重装粉饰改建为玄王宫,威霸天绶名为玄王。

如今大玄王朝小字辈的皇嗣共有五子一女,按律长幼封爵。唯独一个生下来便不知道生母姓名样貌的三皇子玄昊年芳十六无官无爵,空戴着大玄三皇子的名号让世人唏嘘评说罢了。

玄王虽不曾自命明主,但也曾得了维稳贤君的美誉。玄王在位十二年,每年仲秋他都会依照周礼的章法携子嗣后妃官员一众人等开坛祭祀前朝公子小白。

十二年轮回,时空早已转换。前去三仙观祭祀的队伍却越发庞大考究。每年仲秋之日玄天城家家户户奉王命封门闭户,寻常百姓凡事不得出行。

所以别处热热闹闹的仲秋团圆佳节在这里只有鸦雀无声的按捺。所有仲秋活动奉王命次日晚间再行,万民遵守不敢违背。

东修王宫,西建家庙。

三仙观气势恢宏自然不亚于浴火重修的玄王宫。过往的十二年时间,玄王收住在南宫百工坊地界里的能工巧匠,各个怀揣着鬼斧神工的绝技,大可兴建土木城防、小可雕琢机关锁扣,只不过天下的手艺人大多桀骜不羁藐视政权。

玄王登基那一年,少数几个玄王看得上眼的手艺人赐了官位,不过是三天一小辞两天一大辞,不出半年竟然全数辞官离朝,回到南宫百工坊享清福去了。

当年,要不是宅心仁厚,胆大包天的四皇子以幸命相保,由着玄王的老虎性子:一个字“杀”,两个字“坑杀”,三个字“杀九族”如今哪里有百工坊的市井繁华。

百工坊的后生们自从有了四皇子的庇佑,不但没有遭劫灭顶之灾,反倒在玄王宫里领了修缮维护的闲职,一块御笔丹书的“玄天铁券”出入大玄王宫如同自家后院。

大玄王宫戒备森严,外设九门戍卫重兵站哨,城防凤阙四楼设有四平机关精兵瞭望,大玄王宫里更是一更一轮查。

为了权衡守卫统领的势力,大玄王宫里的守卫兵权分也成爪牙交错的三班人马。

一班为虎旗守兵,共九十九人各个嗜杀善战,都是甄选自各军各营因为身负战伤无法冲锋陷阵又不愿回乡领饷的将士,虎旗守兵的统领是叫出别号来能震慑沙场千军万马的威程风老将军;

一班为龙旗守兵,受教于禁宫之中各个身怀诡谲的杀招他们没有名字没有过去更没有未来,在他们的眼里只有那只玄紫色的龙头虎符,龙头虎符天下唯一,谁手握此符谁就是龙旗守卫的统领,绝无他人;

这第三班守卫更是神秘至极,相传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名叫影卫,影卫有多少人又有多大的本事,他们的统领是又谁……

这些疑问,除了玄王一个人知道,对于外人注定是个秘密。大玄宫就在这样的重重保护之下十二年来看似固若金汤。

尽管这里的戍卫几率如此森严,一块巴掌大的玄天铁券就可以让大玄宫外的客人化解一切势力,在宫里各处行走自如,不被盘查阻拦。

玄天铁券只有一对,其中的一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在百工坊,可是另一块玄天铁券玄王给了谁或者干脆藏在了什么地方也是注定个秘密。

百工坊拥有玄天铁券就等于拥有了玄王毫无瑕疵的信任,可是当朝君主又是一个生性多疑不可能百分之百的相信任何人任何事的老怪物……

三仙观有百工坊的巧夺天工,更是作为君主家庙气势不可为人间所比。但是这座气势恢宏的道观里面一不供天地、二不供日月星宿、三不供三清四御,更没有天上诸神、飞禽走兽,只有一尊通体莹白无暇的玉雕,精雕细琢的塑像,只见他眉清目秀、气质高雅、英年美貌,仿佛普陀山上观音大士坐下的白莲童子。

寻遍天下珍宝真真只有这一尊天降美玉才留得住这个人型造像的方寸仙魂。这尊造像的眉眼之间似笑非笑、温文尔雅、可亲可敬,造像雕琢的人形就是前朝太子——公子小白。

上天赐给了这个小孩子惊为天人的美貌和无人可以窥视的权势让无数少年儿童追慕仰望,不但如此他还有一位美若九天仙子的红颜知己“倩蓉”姑娘,常伴左右。两个小孩子,诗情画意总相宜。

这一切来得太过容易,家国天下、前途未来……

但是这得来全不费功夫的一切,离开的时候的也那么的鬼使神差。喘息之间,前朝已经倾覆十二年轮回的光景,时至今日,当时多少故事依然辗转流传在帝都古城的风雨中——

相传:当年有一个才貌无双的皇朝公子投觞川水源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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