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焚烧,凤栖梧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个祭品,身上的痛远远比毁灭灵纹时的多千倍万倍,每一次火焰的舔舐,都让人恨不得昏过去,可是,却坚持着清醒,甚至在强力的咬牙后两腮已经变得僵硬,整个人软了下去,不是支撑不住了,而是连骨头都融化了,整个人由于真正的烂泥,痛苦无比。
四个时辰之后,失去了痛感的凤栖梧突然感受到一阵的酸麻,那是骨头的重新生长,用天地间最烈的凤凰心火融灌的新骨,当骨头重新与筋脉相接的时候,更大的痛苦随之而来,世人口中的生不如死怕是也不过如此。但是她依然紧咬着牙关,不愿喊出声来。
与此同时,台子上本身雕刻着的凤凰的两根最漂亮的尾翎悄然融化,一左一右附在烟莞的双手之上,借着凤凰心火和凤栖梧的鲜血塑造成型,再缓缓消失,进入其骨血之中。
骨头全部长好,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烟莞毫无形象的平躺在台子上,运起自己那少的可怜的灵力,牵引着火焰化成一根细针,朝着自己刚刚长好的雪白肌肤上落下。没有所预期的焦糊味道,而是犹如经脉尽毁加十指尽废之痛!平静的忍受着,针只是按照凤栖梧的控制细细的描画,她之前的灵纹是藏海兰,一种神圣而高洁的仙草,在完全破坏之后,她的选择却和当年的凤挽朝不一样,不是栩栩如生的凤凰,而是恒荒的罪恶之花,暗夜罂粟,一种只能发于黑暗、长于黑暗,以血为养料的毒物……
百里外的碧支,凤应鸾从书上撕下一页纸,纸上沾着一些已经发黑的血迹,迫不及待的将它点燃,小心翼翼的收拢灰烬,在很是肉痛的滴了一滴之前凤栖梧的血液,洒入一些五色斑斓的粉末,凤应鸾清秀的脸上满是不合时宜的阴冷。
将一切混匀之后,置于鬼火之上燃烧,才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栖梧,不管你是死是活,我都不会放过你。”
火焰已经渐渐淡了下去,依稀可以再一次看见凤栖梧小小的身子,本是应该放松的时候,女孩却忽然握紧匕首向着凤栖梧奔去!
在台子的前面一转身,匕首恰好砍在一团激射而来的黑雾上,冰霜随即散出,硬生生将黑雾冻结,但是雾的冲劲却还是击在了凤栖梧身上。
将黑雾聚拢于手中,皱眉看着凤栖梧,这种诅咒不同于一般的,是生生世世形影不离的焚天诅咒,一般的物理攻击绝对担不住,可是在武、术、魄三大类中,女孩好巧不巧就修的是最稀少的魄,而魄看重的就是魂魄,所以她才能挡住这一击,但是这种狠毒的诅咒,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我好了。”清脆的嗓音标志着血色凤凰的重生完全,凤栖梧一步一步的向夜影疏走来,“很高兴还能见到你,我叫烟莞。”
“烟莞?”女孩默念一句,这在古时天域的语言中,是堕落的谐音吧,却也不想干预,“你的东西。”
“谢谢。”烟莞自然地接过,“完成了传承的第一步,从此只要魂魄不灭,我就是不死之身了。还有,火焰告诉我怎么出去了。”
快步走到台子旁边的凤凰雕像,依次按下第九、十二、五、八四根尾羽,台子缓缓凹陷,裂成八块向四方分开,露出一条绵延至地底的路,墙上一路嵌着夜明珠提供点点的光亮。
“走吧?”烟莞回头笑笑,很是亲切的拉着夜影疏走了下去。
大概走了百步,女孩突然停下,反手抓住烟莞的手腕,把脉。
“怎么了?”烟莞脸色一变,想要抽回手腕,却发现夜影疏抓得很紧。
“你说怎么了。”女孩松开手,烟莞的经脉全部错了,宽度是扩展了许多,但是每个经脉上,都被细细的火线勒紧,再近一分,怕就要断了,“因为伤没有好就传承?”
“应该是。”烟莞俏皮的吐吐舌头,“所以不小心被缠上了。你怎么发现的?”
“你走路的速度和姿势和之前的有差别,尤其是你迈第一步的时候有明显的僵硬,一个人的习惯即使是受了重伤也不会改变这么多。”女孩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从未见过的心疼,“感觉不好吧。”
“很疼很疼。”烟莞偏头想一想,“哪怕是稍微抬一下嘴角都疼,嗯……就像。”
“不用说。”夜影疏捂住烟莞的嘴。
“这样的我就是一个累赘,你会丢下我的,对吧?”烟莞笑容明显淡了,透着一丝的紧张和失望,“毕竟,出去之后我们就各走各的了。”
夜明珠的光很柔和,但是也很清冷,衬得烟莞的小脸苍白无比,女孩只是淡淡看着,良久,“出去之后你可以去哪里?”
“天大地大,哪里都可以。”烟莞头越来越低,底气明显不足,这么多年,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凤还山脉,这能去哪呢,怎么知道。就是知道,钱也不够吧?
“和我走?”
“我不做下属。”烟莞摇摇头,即使落魄,凤凰依旧是凤凰。
“我没有朋友,要不要做我的第一个朋友?”女孩掀起左袖,手腕上戴着三个一样材质白色手镯,褪下最前面的一个,递到烟莞的面前,“既然你能为我舍生,那我亦能因你忘死。和我走吗?”
“和我在一起很危险。”烟莞嘴上说的凶,眼里却闪烁着一点点希望。
夜影疏看着烟莞,眼睛里还是那么平淡,还是一句话,“愿意吗?”
“好。”烟莞取过手镯,将自己的一滴血滴在上面,说来奇怪,连紫玉都无法承载的血液,却被手镯吸收,套在烟莞的手上,随即就变成了紫色,还有和衣服相称的花纹和款式。
“碧菡是三件套的奇物。无论相隔多远,东西都在同一个空间,你有需要,拿就是了。”女孩说完不再停留,继续向前走,只是速度慢了很多。
“你不弃我,我也永远不会弃你。”烟莞看着夜影疏的背影喃喃。
“真是一个不错的幻境。”烟莞张开眼睛,透着一丝丝的愤怒,这哪里是落凤崖的地下通道,分明是他们顺着炎焱宗地图走到的一间石室。刚才的那一切,不过是重复经历的过去,这里的阵法,便是将人内心最深处的伤痛重复的挖掘出来,让人一遍遍经历,除非能够自己将它延伸到之后,怕是永远都要沈浸在痛苦之中。
烟莞微微抬首,依旧是这么多年来毫不减轻的痛,除了夜影疏和萧荻,没有人知道她乖张任性的背后是多大的痛苦,为什么刀刺入心脏都不觉痛?因为早就习惯了,早就对痛麻木了。
还记得自己刚刚离开时内心最后的幻想,可是等来的却是凤族的绝杀令,必须要五支族长全部同意才能签署的绝杀令啊,连最疼自己的父亲都妥协了。所谓的正义,把自己、夜影疏、萧荻,还有,很多很多人都吃的死死的。
“哈哈哈哈。”烟莞突然大笑,“如果天下人都用看见的和听见的来定义正义,那我宁愿以身祭祀黑暗,屠灭所有的正义!”
在烟莞张狂到有些歇斯底里的笑声中,除了恰好清醒的萧荻,其余的人都被惊醒,会想起刚才的事,无不脸色苍白而出了一身冷汗。
“为什么?”容徽双腿发颤,嘴唇不自觉的抖动。
烟莞的看了看瘫软的众人,“嘿,这里也是一个库房,看地图只剩一个库房在后面了,我和萧荻去看看,毕竟,我们只有来一次的机会。不走到底不甘心啊。”
“好。”萧荻反手抓紧长枪,拔腿就想上前。
“毒仙,等等。”墨澜喊住烟莞,“我不是拦你,只是我想要问你一点儿东西。”
“什么。”烟莞拍拍自己的下巴。
“你是怎么做到,从自己的噩梦中醒过来的?”墨澜一抹脸上的汗珠,只觉得额头一片冰冷。
“哦,这个很简单的。”烟莞笑眯眯的在自己心脏的位置用力的画圈,“只要你经常将过去翻出来,当成笑料一样重复温习,那你永远不会入戏,永远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啊?”趁着众人发愣之际,烟莞转身就大步的和萧荻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