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外。
“风轻见过城主。”少年一身白衣,似笑非笑的眼眸向寻溯微微致意。
“风轻哥哥,大忙人呐。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寒舍?”寻溯笑着回应,好戏要上演了,可惜,人没齐。
“城主说笑了。若这也算寒舍,我的住所便连猪圈也称不上了。”风轻向前一步。
“哦,既是如此,我们换换如何?”寻溯眼里笑意一闪而过。
“这,就不必了。风轻还是比较喜欢自己的猪圈。”仿佛受到了无比的惊吓,风轻做出一个惊恐夸张的表情。
除了凉夕以外的所有人对这番客套都不知所以然,而凉夕却懂,这是两人独特的交流方式,只是确定,游戏,开场了。
“对了,城主。风轻今日前来实则有要事相报。”得到首肯后风轻敛起神色,一脸恭敬的道。
“怎么了呀,风轻哥哥,你今天好严肃啊。”
“禀城主,属下有要事要报。”风轻清了清嗓子,“王蓝两位管事,借管理租赁与通商之便,私受贿赂,罪一。凡反抗者以武力除之,罪二。扰乱彼岸城正常经营制序,最三。未经许可,私自离开岗位**作乐,玩忽职守,罪四。使百姓对彼岸城管理产生不信任,动摇民心,罪五。不知悔改,罪六。此为整理后详细的文书,请城主过目。”风轻取出一本小册子,示意凉夕递给寻溯。
“好详细的记录。风轻大哥,你真辛苦。”寻溯随意的翻翻册子,便递到了凉夕手中,让六位长老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凉夕默默地翻看,一句没有提到管事之罪,却更令他们心生不安。
不待两人开口,凉夕便将册子合上,右手指节一下有一下无的轻敲椅臂,“两位管事多年来忠心耿耿,风提刑,你许是弄错了。”
“哦,那城主可也是不相信风轻?”风轻凤眸一挑。
“不,你的能力自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只是,两位管事都将大半辈子奉献给了忘川城,怎能凭区区几句话便惩处呢。我自是要听听他们的辩词,不能寒了老一辈的心呐。”寻溯“小心”的看了看凉夕,慌张的开口辩解道。
老一辈?除了这两个老不死的,彼岸城有老一辈吗?风轻笑的坦然,“城主自便。”
“属下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定是风轻……”两人见此赶忙跪下,王管事开口辩解。
“我怎么了?”风轻笑着向前两步?
血口喷人。王管事看着看着那张言笑不羁的面孔,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许是风提刑太忙了,以致误会了属下。”
“哦?王管事但说无妨。若能找出一处错误,风轻甘愿受罚。”
“两位管事大胆说吧,没事的。”寻溯从凉夕手中接过茶杯,轻含一口。
“这……”王蓝两名管事面面相觑,风轻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而他既然来了必是人证物证掌握充分,自己能说些什么啊?
“相比两位管事有太多的话向跟本城主说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就让本城主给你们开个头吧。册子记载,昨夜两位没有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工作,不知所踪,不知二位谁愿和本城主说明一下啊?”寻溯好心的两人,表情天真无邪。
这一次,不仅两位管事,连同看戏的六位世家长老也呆住了,昨夜,这是他们商量如何除去寻溯瓜分忘川城的时候。明明已经找了替身作掩护,怎么还是被发现了?难道,昨天的一切,都让他们……
“城主,昨日,我喝多了,一醉不醒。请城主责罚。”蓝管事再也经不住压力,慌乱中为自己不断寻找借口。
“是这样吗?”风轻走向蓝管事,伸手将他扶起,“或许真的是在下弄错了,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却又在扶起蓝管事的时候,微微做了做嘴型,“敬酒不吃吃罚酒,莫怪我心狠了。”
“城主,风轻不仅有物证还有人证。不知城主向在何处审问?”
“人证,那就在这里吧,移来移去的,太麻烦了。公子,您说呢?”
回以一个明媚讨好的笑容,“我听凉夕姐姐的。”
“抬上来。”风轻招手。众人疑惑不解,人,用抬得?彼岸城的待遇,真是高。但当他们见到人证的时候,却再也没有这种感觉。
只见抬上来的是两个大瓮,一个瓮里,只看得见白花花的一团,不是是何物?另一个瓮里,只见一人被斩去双足一手,剜去双目,割去双耳,割去鼻子,拔掉舌头,仅留一手露外。
“城主见笑了,若不是要有一只手签字画押,我才不会留这个多余的东西。”风轻笑得自然。但除了寻溯,所有人自上而下都泛着一种恶心和震撼。凉夕还好,这些事一年总要见这么几回,但对于那几个年年养尊处优,又不见惯刑罚的世家长老,却是无与伦比的震撼,要有多狠的心才能下这样的手?
寻溯微微颤抖,语调不由抬高,“风轻哥哥,弄下去,弄下去。”
风轻却自顾自的看向蓝管事,“蓝管事啊,都是风轻的不是,听信你的妻儿一面之言险些冤枉了您。现在,我将他们给你带上来了,任你处置。”
那,那是我的妻儿?蓝管事无力地跌回地面,想起风轻当初的手段不由一打寒噤,良久,涣散的眼神才重新聚拢,看了一眼跪得笔直的王管事,暗暗咬牙,认罪则只有一死,倒不如拼个鱼死网破,反正。不得不说,这些老一辈的管事们思想倒是一致,只可惜各自为政。
灵力缓缓运转,正想有所动作,却忽的身体一僵,动弹不得。
血衣,黑边,暗铜面具,两道身影突兀的出现,其中一人一指正点在蓝管事的穴道之上,使其灵力溃散。
典型的装束,沉默的态度,不是忘川执法者又是谁?隐隐散出的威压让众长老不得不运功调息以对,心中暗暗感概,忘川城不愧为天下三城之一。也惋惜自己的任务怕是完不成了。
“城主受惊了。”风轻眉毛微挑,仿佛一切都不出所料,“现在,城主怎么看?”
痛惜的看着两位管事,寻溯看了凉夕一眼,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竟真的如此,你们。唉!风轻,你看着办吧。”
不曾想两个管事如此轻易的就被制住,剩余七人皆是一愣,直到风轻令人封住二人灵力,拖去提刑司时,六位长老方被王管事铺天盖地的喊冤声摄回心神。
“谢谢城主。这回又多了很都养花的肥料。”
“慢。”凉夕出声制止,王管事刚刚燃起的希望却又被接下来的沉默浇灭。
风轻无奈的摇头,“知道了,不会脏了它们的。城主喜欢嘛,记得了。”
目送风轻远去,柯长老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寻溯抢先一步打断,“让各位见笑了,至于合作的事……”
“在下成非白。”“小女子轻鸢奉主子之命特来拜见寻溯城主。”两道嗓音掐着时间响起。众人抬头,是一个青衣书生和一个纤柔的女子,两人站在一起,便是一道风景。
“在下寻溯,不知两位来此……”
“我家主子吩咐我二人前来与城主问好。并提前告知城主一月之后,碎华轩将准时开门迎客。这是请帖,请城主收下。”轻鸢向前一步取出请帖。
凉夕上前接过,却无一句答语。
“多谢你家主子美意,帖子我收下了。”寻溯倾身致意。
“既如此般,我等便先告退了。”轻鸢再次欠身,便转头离开,仿佛这个城主也不足一入她的眼。
看着两人背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寻溯重新转向柯长老,“柯长老,你也看到了,现在忘川城却是无可以租赁的地方。不过,他日若有空余之地,寻溯必定上门亲请长老如何。”
看着两位管事已再无作用,而寻溯的话也已说到了这种地步,柯氏长老也不好在说些什么,“既是如此,便有劳城主了。我等便先行归去了。”
“这么快,在下还未一尽地主之谊呢。”寻溯出声挽留。
“城主美意,我等心领了。无奈还有要事在身,只得先行一步。城主,告辞了。”既然任务已无法完成,又何必和再淌这一坛子的浑水,与一个半大孩童消磨时间,还不如回去想想如何与家主复命,六人皆是这般想法,先告辞离去。
“即使如此,在下便不挽留了,各位一路走好。”寻溯抱拳,眼睛却不经意的瞄向了城主府不远处的两栋茶楼,只隐约见里面分别坐着一紫一青两道身影,静静的各自品茗用餐,仿佛外面的喧闹完全不存在。
令凉夕转身将自己推入府中,逼音成线,“让云淡去一趟,我要那两人的详细资料。”
“是。”
与此同时,东边的茶楼。
紫衣男童放下茶杯,这就是彼岸城主,有趣,有趣。“雾影,你说这是大智若愚呢,还是大愚若智呢。”
黑影不答,闪身离去。
西边茶楼。
“人才,却不会为我所用,留之为何?落日,走吧。”
“是。”
一个时辰后,城主府。
“城主,属下无能,无法查出那两人的身份。”一个蓝衣翩翩的少年低声说道,“请城主责罚!”
“云淡,不怪你。他们既然敢坐在那,便必然有十足的把握不被人寻出,或许,他们,将是忘川城独善其身的最大障碍。”
“现在我们该如何做,请城主示明。”少年抬头,他不如风轻那般眉目如画,却有着如竹般孤傲挺拔的气质,沉稳的办事态度让寻溯也不由点头。
“城主。所有人都安排好了,自此,忘川城便真正的掌握在你的手中了。”风轻轻敲房门,方抬脚而入。
“恩,这两年辛苦你们了。”寻溯点头。
云淡沉默不语。
“我帮你,只是因你帮过我。”风轻缓缓开口。
“但你这两年的付出,是无可厚非的事实”寻溯身子轻轻向椅背靠去,“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我的敌人将会很多很多。现在,是我的第一个命令,无论什么时候,都以这个命令为第一准则。回头,你们也要告诉他们。”
“是。”
“无论什么时候,活下来,不敌,则逃。在我看来,一个战死的英雄还不如一个临阵脱逃之人有价值。因为活着,就是希望。哪怕是屈辱的活着,也要先活下来。”寻溯语音平缓,却让人有不可违抗之感。
“知道了。”心里是莫名的一动,风轻三人相视一笑。
“风轻,从现在开始,盯好城里的一举一动,我要内部万无一失。云淡,你继续查那两人,掘地三尺也一定给我翻出来。凉夕,告诉黑白子、玄天枢,从现在开始加固城防,储备兵器,加紧军队的训练,私下,明白吗?至于两年后的盛会,不用派人去了,忘川城该睡会了。还有,那里,嗯,还是让书去吧,让他小心些,别伤到自己。”
“另外,凉夕。”寻溯淡淡说道。
凉夕会意的走到书桌之前,转动桌角,只见木桌缓缓陷下一块,露出一个钥匙孔,凉夕不知从何处取来一把钥匙,小心的放入,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凉夕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朱红木盒,走到寻溯面前,便想跪下双手递上。
“站好了。”寻溯制止了凉夕下跪的动作,“不要跪我。”
凉夕心不甘情不愿的站直,沉默不语。
看着在这一点上分外倔强的凉夕,寻溯也是无可奈何,只好开口说道,“打开看看。”
“这是?”随着木盒的缓缓打开,风轻、云淡也看清盒中之物,不由讶然,“城主,这……”
“没错。”寻溯取过盒中的的一枚令牌在手中把玩,但与其说那是一枚令牌,不若说是一朵火红的彼岸花,那一丝丝细腻的花瓣,几点柔弱的花蕊,都是那么的令人目眩神迷。“彼岸令,为第一任城主花弄影所铸,共十八枚,十万年来,一枚不增,一枚不减。每一令,对应相应的职位,凭此令,可号令所属的所有精锐。你们,敢要吗?”
“这东西,我眼馋很久了,当然要。”风轻将盒中剩余的十七枚一一取过观看,嘴上却也不停,“云淡也要了,城主啊,他就是个闷葫芦,我帮他说了。还有凉夕妹妹的,也要了。”
“我自是会要,不用你说。”凉夕瞥了风轻一眼,对他随意堆放彼岸令的做法表示不满。
“好了。”寻溯将手中的那枚递给凉夕,又取出另两枚分别递向云淡、风轻,语气温和,“凉夕,你管‘城’,彼岸城内部的一切由你负责。风轻,你管‘刑’,一切照旧便可。云淡,你管‘杀’,反是欲对彼岸城不利者能除则除,不能也要能。”
“属下定不负重夺。”三人握紧手中的令牌,沉声说道。
“剩下的,帮我带给他们。当你们将血滴于令牌之上,令牌认主之后,只要将灵力输入其中,便可进入我彼岸城的藏书阁,内里的武学,你们自己选罢。今日未到十五人,有你们转述。”轻描淡写间,十八枚彼岸令悉数有主,寻溯又转向云淡,“云淡,云兮如何?”
云淡僵硬的脸浮上一层忧愁,“不好,怕是熬不到药找齐的那一天了。”
“不行,叫她撑着,药,我会给她找来的。”寻溯按按眉间,“你们退下吧,过会儿,我去看看云兮。”
“属下明白。”三人退下,轻掩房门,书房变的空空荡荡。
寻溯自己转动轮椅来到窗边,看着窗外年年如是的风景,喃喃自语,又好像在对谁许下承诺,“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我便守着。永远,永远。倾尽所有,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