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日后,京城都统的夫人四十寿宴,京城不管是王侯将相、富商巨贾,还是达官贵人,凡事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被邀请在列。京城都统的夫人佟氏是皇后的亲妹妹,二人经常走动,关系甚好。
当年选秀时,佟氏的父亲本想让她参加选秀,奈何当时身患顽疾,她的父亲只好让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参加选秀。她的姐姐到宫中后,深得皇上宠爱,之后被封为皇后。因此皇后对她一家甚是关照。
佟氏口齿伶俐,举止端庄,行为谈吐也很有官家夫人风范,只是她的眉眼有人难懂的狡黠。佟氏应着她姐姐的福分,被皇上封为三品诰命夫人。佟氏的命也算好,为京城都统生了一子一女,儿子便是京城都统的长子赵言玉,女儿名唤赵月秋。
赵月秋也算是美人一个,这眼看也快到出嫁的年龄,佟氏早早就吩咐京城都统赵炳成物色好女婿,这女婿必须是为他赵家处处着想之人。
那可泰听说了赵家的这件喜事,乔装了男装,带上了帮内的几个弟兄一起目睹这都统夫人浓重的寿宴。
京城都统府外也有护卫巡逻,他们的“打探”起了阻隔。
那可泰命人到了京城都统府的后门转悠,见一伙戏班子在后门等候。
京城都统的家丁见府里请的戏班子到了,赶紧让他们在门外等候,匆匆跑去找管家来确认。
管家来后门确认后,便领着戏班子进了府。
“有人吗?开下门,我们是刚才戏班子的。”岳志成敲着京城都统府的后门。
里面的人听了,开了门,疑惑得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开口:“刚才戏班子已经进去了。你们谁啊?”
“我们是戏班子的杂技。刚才我俩内急,遂跑去如厕了,未及时跟着戏班子进入,如果你不信,大可以去问我们的班主。”那可泰说的有模有样。
开门的下人看着他们,思量了一番:今日夫人寿宴,府里上下本来就忙,刚才去找管家,管家竟骂他这点事还去找他,现在如果再去找管家确认,恐再招管家谩骂,眼前的这两人也不像是习武之人,身材也不似府里那些护卫魁梧。
“你们两人快进来吧,戏班子在府里的后厅,请随我来。”那下人说完,带着那可泰和岳志成往后厅的方向走去。
那可泰和岳志成一路上边走边用眼搜索着府里的一切,京城都统府看似与其他都统府的大小、外观并无区别,但是府内的房间之间拐角绕弯之处颇多,如果不是对府内建筑特别熟悉之人,怕是极易走错路。
“这里便是后厅,你们自行去找班主吧。”下人将他们送到后厅,说完便自行离开了。
那可泰向岳志成做了个手势,然后自己朝后厅的左方飞快的一闪而过,误打误撞跑到了厨房,今日京城都统的夫人过寿,厨房的人各司其职的忙着。
厨房的管事见柴火不够,便吩咐刚近府不久的丫鬟小凤去柴房搬些柴火。
小凤一出厨房,便被那可泰盯上了,那可泰紧跟那丫鬟,见她推开了柴房。
那可泰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丫鬟进房后,那可泰紧随其后。一进门便将这个叫小凤的丫鬟打昏,将她的外衣套在了自己的身上,用柴房的一张旧圆桌挡住了打晕的丫鬟,上面盖了些柴房堆的草。
那可泰将柴房的灰抹了些在脸上,抱着一些柴火回了厨房。
厨房几个忙碌的丫鬟和小厮见她那灰头土脸的样子,不过是到柴房抱了个柴火,脸上竟也能粘上灰,真是愚笨到家。
厨房的管事误以为还是小凤,见到她脸上的灰,便责骂让她回房待着。管事担心小凤在夫人的寿宴上笨手笨脚,怕惹恼各位大人夫人,她们本是同乡,只好多家照应,今日不过叫她去柴房抱了些柴火,回来就成这副模样,只怕今后得花费些时日好生调教了。
那可泰趁厨房的人都在厨房内忙着,于是就着厨房外的清水,将脸上的灰洗了洗,警觉的开始了打探京城都统府的情况。
须臾,那可泰站在一个墙角准备继续打探时,见成群的丫鬟和小厮都往一个房间走去,走在那些丫鬟小厮前边的,看她们的着装,应该就是这京城的贵夫人们了。
那可泰跟着走在最后的丫鬟身后,那丫鬟竟没有察觉,只是低着头跟着前面的丫鬟走着。最后那些贵妇人们走进了房间,让丫鬟小厮都留在了门外。
然后,那可泰贴着门外的房门,想仔细听清里面的谈话。里面的夫人们好似在讨论冠军侯的二儿子长奕xin的婚事,大多都是互相推荐别家女儿的。那可泰暗想:夫人们待在一起不是谈论自家夫君,就是谈论自家的儿子或者女儿,实在太过无趣。
那可泰正准备换地方打探,忽见那日去清风楼被她打的那几个男子,今日京城都统夫人寿宴,他们怎么来了,难道他们都与都统大人家里有关系?
来不及细想,那可泰把头埋得很低,因为她意识到,如果被发现,她根本就不是这群人的对手,现在她可是孤身一人,岳志成又在另外一方。
今日本想看个究竟,结果没想到这么多阻碍,一点消息都未打听到,眼看和岳志成约定的时间快到,那可泰只能不甘的准备撤退,从丫鬟们住的房内拿出两套衣服,才偷偷的从京城都统的后门越了出去。
另一方,岳志成顺利找到了京城都统大人的书房,小心得捅了一小块窗户纸。这京城都统虽是一品大官,看他房间内的摆设却极其简洁淡雅。听说京城都统也并非出生名门望族,年轻时靠军功做了将军,之后应着佟氏姐姐是皇后的关系,被提拔为京城都统。此人做事玲珑八面,对属下很是热情,从未因任何事疏远过下属,在京城的口碑甚好,不少百姓都说他是好官。这些民间的传言,也是无名帮派的人员街头打听来的。
至于真实是否如此,老大今日特地安排自己和她入府一探究竟。
他们一大早就溜出门,一直忙到现在。
岳志成听着书房的对话似乎看不出端倪,书房内的那几位大人都在谈论国事,慢悠悠坐着喝着茶。门外除了一个小厮守着,无任何其他的丫鬟或者护卫,虽看不出什么,但岳志成心里总觉有些奇怪,仍然偷看了好几眼,却只能看清几位大人的面目。
后听见房内传出:“各位大人,我夫人的寿宴就看开始了,请各位大人先入宴席,我们用膳后接着聊。”
岳志成见众大人准备起身,赶紧移步回和老大约好的地方。
待那可泰和岳志成平安从京城都统府出来,守在后门的帮派兄弟谨慎回到了他们在京城的宅子。
那可泰回去后,开始琢磨着她今日的所见所闻,她脸上的表情时而舒展,时而愁云密布,在房内又是摇着头又是踱着步子,让帮内的弟兄很是摸不着头脑。
“大哥,要不你先说说今日在京城都统府内打听到的消息吧?”那可泰对着岳志成说道,然后看看房内那一群满脸疑惑望着她的弟兄。
“我今日去了京城都统的书房,他的书房摆设很是普通,甚至感觉有些简陋。而且他和那些大人在书房谈话,都是谈的国事。”岳志成慢悠悠的道来,“听他们谈话,里面的大人应该有京城都统赵炳成、知府大人上官允、左骑将军那千临、内阁学士顾庭延,还有些是京城都统的属下。”
那可泰认真的听着,差点把口里的茶噎进喉咙。
“看来我们今日都未打探到有用的消息,今日在京城都统府,我倒是听了一大通夫人间的对话,跟我以前在盛京城听的那些夫人对话相差无几。还有我见到了四个之前在清风楼碰见的纨绔子弟,他们必定与京城都统家有一定的关系,我的直觉告诉我的。”那可泰端着茶杯,想着那四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想起在盛京城的时候,很多表面的好官和富商,一开始也是靠着她的直觉,最后被他们慢慢打探,发现是昏官hejian商的。
那可泰终于还是感到些自豪感,这么多年,她也解决了不少的昏官hejian商,也可以让父亲和母亲的在天之灵多些宽慰。
自豪归自豪,但是今日的打探还是得继续。
于是她吩咐道:“这样,夜晚趁京城都统府晚宴时,我、大哥、齐昔我们三人再去打探一番,其他人在家待命。”
“是,老大。”无名帮派的听了老大的吩咐,同声答道。
夜晚来临时,三人乔装打扮,那可泰和齐昔穿着京城都统府丫鬟的衣服,岳志成则换成了京城都统府小厮的衣裳。
夜晚的京城都统府虽也有护卫巡逻,但巡逻的队伍相对集中,他们也不易被发现。
那可泰和齐昔分一组打探,岳志成一人一组,两组打探路线决定与今日正午前的顺序调换。
那可泰对今日岳志成画的打探路线铭记于心,跟着记忆的路线图成功的避开了巡逻的护卫,正开心转过一个长廊的转弯处时,却听见一个声音从不远处的凉亭传来,“你们两个,过来给爷几个倒酒。”
那可泰反应快,随即答上一声:“是。”然后握了握齐昔的手,让她别太紧张。
她们俩遂走进凉亭,向凉亭里的人行了礼,纷纷端着桌上的酒壶开始倒酒。
长奕xin望着眼前的这两个婢女,其中长得最好看的那个竟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沉思片刻后问:“我们是否见过?”
那可泰听得直皱眉头,难道眼前这个之前被她打过的男子记起她了,可万万不可。她明白此时不能慌张,然后露出有些莫名的表情,回道:“回少爷,奴婢今日是第一次见少爷,之前未曾和少爷见过。”
齐昔急忙接话:“回少爷,我们二人都是一起来府中当丫鬟的。”
长奕xin再问:“你可去过盛京城?”
那可泰摇头道:“回少爷,奴婢未曾去过盛京城。”
京城都统的长子赵言玉看着,意味深长的说道:“难道奕xin兄看上我家婢女了,要不我去求我额娘将她许给你做妾氏如何,正好我额娘今日做寿,一个丫鬟她还是舍得的。”
长奕xin终于回过神来,“赵兄可就别取笑我了,你家婢女只是像我见过的一个人,我见着有几分相似,便问问”。
然后再看了一眼那女子,长奕xin心想:或许真是自己看走眼了,打我的那人明明是个男子,而这女子不过是一个丫鬟。
那可泰和齐昔看着眼前这四个喝得正欢的人,两人肠子都快悔青了,转弯时就该多看看四周环境。
“抓刺客,抓刺客,抓刺客!”一时间,京城都统府的护卫齐声大喊,京城都统的长子赵言玉看了一眼另外几人,淡淡的说:“几位仁兄不妨先在此处继续喝酒,我去看看情况,稍后再来陪几位。”说完齐声便向叫喊声方向跑了去。
那可泰看了看叫喊抓刺客的那个方向,分明是大哥岳志成打探的方向,难道是大哥被发现了。
她和齐昔互相望了望,那可泰遂说道:“几位爷是否还需要饮酒呢?酒壶的酒已经饮完,待奴婢再取些过来。”
迷糊中另外两个少爷答声:“快去取酒。”长奕xin假装醉了,趴在桌上。
那可泰和齐昔退出了凉亭,这一幕被长奕xin看在眼里。她俩因为京城都统府丫鬟的衣服躲过了正在追刺客的护卫,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从京城都统府跑出来。
回到她们京城的宅内,见帮内的弟兄个个垂丧着脸,满眼的紧张。
那可泰知道大哥肯定出事了,脸上虽看不出什么,但心里早已担忧这个陪伴了她多年的大哥,“我大哥呢?”
“军师腰间受了伤,刚回来就晕倒了,已经派人去请大夫医治了。”帮派的弟兄答道。
“别叫大夫,让去的兄弟买些治刀剑损伤的药。今日已经惊扰了京城都统,我们不可露馅。”那可泰虽担忧,理智尚可还在。
药回来后,那可泰亲自替大哥医治,并命齐昔照顾。
那可泰回到自己的房里,想着自父亲母亲离世后,岳志成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与自己朝夕相处了数年,现在却因自己的固执,如非自己一再坚持要打探京城都统府,他也不会被人刺伤昏迷。
这一夜,那可泰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