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阵法门内,杨戬延着漆黑的甬道走到了一扇木门前,再三确认了门上没有任何禁制后,他才有些忐忑的推开了这扇尘封已久的门。
木门不知是何种质地,比他想象中的要沉重的多,推动起来发出了一连串“咔哧咔哧”的拖动声。响动声中,门后的一片漆黑中闪出了一排排的火球,微微摇晃着飘荡在原地,犹如鬼火。
杨戬立马警惕的注意着火球出现的地方,但那些火球只是在原地摇晃了一阵子,就开始向着周围四散开来。
杨戬啊杨戬,你也太过一惊一乍了吧?莫不是一阵子的安就磨光了你当年浴血战场的锐气?杨戬不由自嘲起来。
随着室内的明亮,火球也停止了跳动,只是安静的挂在四周的墙壁上,默默闪烁着昏黄的火光。一座六丈高的巨大石门也展现在杨戬眼前,门面古朴光滑,没有任何的花纹雕刻,只在他触手可及之处,有一个显眼的圆形凹槽。石门的两旁分别蹲伏着一个巨大的石人,他们低头相对,蛟龙般雄壮的双臂紧握着一杆铁制长矛交叉在大门前方。
“姜,杨,姬,共。”他心中默念一遍天庭轮回执掌的四代皇室,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块刻有‘姜’字的圆形令牌放入门上的凹槽内。就在他放入的一瞬间,光滑如镜的门上浮现出无数的道络,道络一闪而逝,随后又开始飞速的闪烁拼接,两位石人也在此时缓慢的动了起来,巨大的力量从他们的身上传来,直接带动着整个地面也开始不停颤动。
杨戬看着两个撤矛站立起来的石人,心中无比震惊。先前进来时,这两具石人明明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机,而在道络组合的瞬间,两股强大的气息从他们身上苏醒过来,那种气息竟是和他不相上下的准帝境。千古以来人才无数,要超越三清境界十成有一,但若要迈入帝境,窥到那帝道,哪怕千万万中也可能唯有一人,现如今天庭之中达到帝境也就只有三清天尊,菩提老祖,以及下凡的玄天大将军。而准帝境虽多一些,也不过十四位。可如今眼前就有两位准帝看门人,这如何能不让他吃惊。
“轰隆隆隆。。。。”巨门自中间向两边打开,门后的黑暗中,火球同样跳动而出,火光照亮,又是同样的两个石人交叉着巨矛守在石门之前。
“姜杨姬共,不会吧。”杨戬心中苦笑着,将‘杨’字令牌放入到第二道石门之内,门上道络再现,两边苏醒的石人果然又是准帝境,而这扇石门开启之后所现的又是同样的场景。
“姬门。。”
“共门。。”
四道石门,八位准帝守门人,他觉得自己哪怕在最后一道‘共门’后看见帝境都不觉得奇怪了。但越是这样,他心中也越是奇怪,玄天到底是何人?此地究竟是何地?布置了这么多禁制,而且分别需要四位皇室的令牌才能打开,必定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他希望自己的贸然闯入不要带来什么不好的变化。
隆隆作响声中,‘共门’缓缓打开。
一片耀着火红色光芒的大殿,十四座石人高耸的杵在大殿两边,他们手中的巨大铁矛将一条条粗大的锁链牢牢的钉在前方地面上,十四条铁链从矛尖交错着延伸入大殿中央的深坑中。走近深坑,庞大的热浪铺面而来,杨戬下意识的用手背遮住脸部,等热浪稍稍退却,这才小心的朝下方看去。
深不见底的巨大石坑中纵横交错着密密麻麻的锁链,锁链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挂着一个牢笼,隐约间可以看到有人被囚禁在那些牢笼之中。这整个就是一座天大的囚牢,杨戬错愕的想到。层层叠叠的禁制,严密的进入要求,以及下方牢笼中被关押之人的强大实力。难道玄将军也是这众多囚徒中的一位?可想到他似乎能自由的出入此地,他又否决了自己这个猜测。
纵身向下,那股要命的热度更加灼热,酷炎之中还参杂着四周散发出来的极为不寻常的死寂。一路下来,牢笼中的囚徒大多形同枯槁,萎靡的靠在牢笼上,双眼无神。对于杨戬的到来竟然没有一丝的反应,就好比这千年不为人知的囚牢中飞进了一只无关紧要的虫子。他们似乎失去了对周身的一切感知,只剩下头颅中的魂魄之火还在微弱的亮着。
杨戬心知即使询问这些人关于‘众生怨’的消息也无济于事,只得张开天眼,向下寻找还较为明亮的魂魄之火,期待能找尚存理智的囚徒。他的第三只眼是出生时就与生俱来的神物,也是毕生修为神力的精华道法,极为神通广大,也因此能让他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能学会解开九环阵的方法。但连续使用天眼对他身体的负担同样巨大,可他在此处展开神识,就好比身陷泥潭,神识前进一寸都万分艰难,万般无奈,只得借助第三眼的神通来搜寻。
炎热的气息依旧灼灼,一层红色雾气若有若无的裹在杨戬的身边,而他却毫无察觉。越是向下,他越是觉的头昏沉的厉害,自己已不知下来了多久,飞了多远,向着多少位囚者发去探寻的神念。恍惚之间,这石坑仿佛是一个无底洞,无底亦无果,时间在这儿早就变得毫无意义;他有种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很快就要连自身都忘去,笼子里那些迷惘的灵魂就是他最后的下场。他想要挣扎,却做不出任何的反抗,依旧在麻木的下坠,搜寻。而他的双目也早已微阖,一片灰暗,唯有天眼中尚存一丝韵光。
“小子!”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炸响而起,他颅内快要熄灭的魂魄之火猛的一颤,随后“晃”的腾了起来。天眼闭合,双目猛的张开,伴着一声轻喝,神光破体而出,在其身外撑开一个圆,红色雾气也瞬间消散,被推入圆外的炎光之中。
好险。杨戬暗道。若不是刚刚那一声呼喝,他怕是真要折在这鬼地方了。双手抱拳一掷,虽不知是何人救他,就凌空对着下方感激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多谢前辈。。。”
“出手相助。。”
“前辈。。相。。助。。”
声音在死寂的深坑中回荡了几次,又逐渐消失,短短的几息平静后,下方的魂魄之火呼的一盏盏胀了起来。
“谁来了?!”
“怎么可能?!有人进来了?!”
“鬼摘星!又是你这狗娘养的干的!”
“放屁!老猩猩,那种事老子四百。。。。五百年前就不干了!”
“你敢喊我老猩猩?!”
“怎么了,你和老狒狒比起来就是老猩猩”
“司空摘星!你喊谁是老狒狒!”
“谁问喊谁。”
方才的安静瞬间被打破,各种谩骂与恶语不断。在他们吵的不可开交之际,一个声音道:“小子,自太阴反阳之日,过去多少年了?”明明下方嘈杂一片,可那问声针尖般的直钻入杨戬耳朵。
而在他问起的同时,所有人都停止了吵闹,等待着上面的回应。
杨戬听出问声与那喝醒他的人声音相同,恭敬的再次一揖,如实答道:“晚辈从未听说过太阴反阳之日。”
“什么无知小儿?!竟不知太阴反阳!”一个声音勃然骂道。
“你闭嘴!”另一个声音紧跟着喝道。“让虚老头继续问。”
虚姓老者沉默片刻,才斟酌着道:“那你可知盘古开天之日。”
杨戬面露奇怪之色,这些人莫非是盘古开天辟地以后的第一批老古董?知道下面一个个老怪物急着他回答,不敢久虑,说道:“晚辈知道。”
虚姓老者明显松了口气,接着问:“那盘古开天日至今是过了多久了?”
这一次,杨戬却陷入了沉默,山中修道,不知岁月。一个修道之人,谁会特意去在意岁月?到了他们这种境界,有时候一次参悟醒来几十年,闭关出来一两百年。若连他们都问:年更几何,那就只能意味着,已经过了太久太久了。他不知道自己心中的答案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打击,不由心中犹豫。
虚姓老者看见杨戬面露踌躇之色,叹息着道:“好意心领了,不过还请告知。”
杨戬这才吸了口气,艰涩着道:“四。。千九百多年。”
又是一片沉静,良久良久,才有人咆哮着打破了这似乎要永恒的沉默:“也就是说那个混蛋把我关在这儿已经整整将近五千年!”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继续怒吼。一千年有多久?千年回首,自己的亲朋好友还会有几人尚在,当年的仇敌坐化之际是否会遗憾没有手刃自己么?两千年有多久?山迁海移,自己所熟悉的那片洞天,回忆所留存之物,可是全都化为了灰土?而现整整的五千年,自己所创的门派怕是早就消失在时代的浪潮中,那些家族的子孙后辈们又是否能够存在人世?
世界之初,堪为万物之祖的三皇五帝又活了多久?岁无痕,月潮生,山河相倚,万古皆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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