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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归化白玉村(第三)

就在一个月之前,离开这个村落的老百姓纷纷从别处赶回来开会,整个村子的所有房屋全部被政府用新村的房屋和土地换走,如果说以前张国栋守在这里,一旦暴富还会有人回到户口所在地来,那么现在张国栋再怎么守也没用了,因为白玉村的所有村民已经被迁移了户口,成了二十里外张家屯的村民。

说到这儿,张国栋老泪纵横,道:“那天开会发钱的时候,我都给乡亲们跪下求他们别接受啦!我就跟他们说啊!就算国家给你们分再多的樱桃树,你们也没有靠着祖宗留下来的大海赚钱快!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听我的话,都把我当成了疯子……他们才迁出去了几年啊?怎么这么几年的时间人就变的这么势利?老祖宗的规矩,怎么就这样忘了!樱桃再贵又能怎样?无非是种出个万元户来,可他们怎么就不看看你们海洋岛,家家户户一年成百上千万的拿呢!唉!小利!他们已经跟内陆人没有区别,眼里就剩下这些蝇头小利啦!”

梁半海听到这事儿后,也不禁摇头舒了口气,看看桌上的人,道:“我在澳大利亚读海事学院,我们的老师在讲环球地理的时候,说中国人是圈养在巨大羊圈里、只看得到饲料却看不到草场的绵羊。我当时特别气愤,我就起来问我们老师,这十几个国家的留学生,哪个在航海训练的时候比得过我,你觉得我和他们谁更像野羊?你们知道我们老师听完之后说什么了么?他微微一笑,想都不想告诉我,一只不代表一群,你是一只从羊圈里跑出来,然后被野化的羊,你和你的同胞不一样,所以你梁半海更不应该是个中国人,更该认真考虑毕业后是不是要留在澳大利亚生活,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推荐你入籍!当时我真的是无言以对,但是现在来看……人家说的没错!守着蓝色的大海,却都他妈去种樱桃了,这不就是绵羊吃饲料的本性么?”

张正汉看看梁半海和固执的老爹,憋着嘴小声嘟哝道:“旅顺的樱桃可是中国卖价最高的樱桃,种这玩意也不用出海冒险,还给发房子、发地,换我……爹,咱家房子给补偿了没?多钱啊?”

张正汉一说完,梁半海一碗水泼他脸上,紧跟着张国栋便是一巴掌,海萍这时候也跟着泼了一碗,最后谢文英也来了一碗。

被泼成落汤鸡的张正汉无奈看着谢文英,没好气的嚷道:“你泼我干嘛啊?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啊?”

“我……这不大小姐泼了么!我不泼我怕工资不涨了……”

海萍看看梁半海,道:“你看我泼你怎么也泼啊!那是你爷们!我……我是觉得半海泼,我就得跟着泼,要不然他觉得我俩思想不一致的话,他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梁半海无奈叹口气,瞟了这俩女人一眼,道:“你们这么说,看来你们心里也是觉得种樱桃更赚钱了吧?好!我现在给你们看看,到底是樱桃赚钱还是大海赚钱!张把头啊!家里有鱼线和鱼钩么?有多少找多少,我让他们看看什么叫靠海吃海!”

顺着山路,四个人带着七八卷鱼线和上百个鱼钩来到白玉村那半圆形的小海湾。梁半海看着海水选出位置,用石头当铅坠、用遍地都是的“海蟑螂”当鱼饵,每隔几米就在沙滩上绑上一根鱼线扔到水底。

忙活半个小时,上百个鱼钩沿着这半圆形的小海湾排成一线,等走回到起点再提钩的时候,一条条的黑鱼(黑裙鱼)和黄鱼(六线鱼)便被乖乖抡了上来,这钓鱼的速度莫说鱼竿,就算是渔网也比不过。

四个人按照梁半海的吩咐将小的放走,只留三十来条一斤大小的留下,张正汉直到这时候还是有点不服,一边收拾鱼,一边继续嘟哝道:“小老大啊!黑鱼和黄鱼除了钓鱼玩的,谁买啊?这东西遍地都是,大连人想吃这个,自个就拿着鱼竿去钓了!虽然速度不如你这个快!”

梁半海哼了一声,看着这满地的鱼,说道:“黑鱼和黄鱼虽然平时没人吃,市场也没有卖的,但是这两种鱼却是大连本地孕妇生产之后必吃的东西,男人和老人在得了孩子之后出来钓鱼,为的就是这个!黑鱼烫催奶,黄鱼汤补气,你们把这两种鱼直接拿到妇产医院门口去卖,一斤以上的黑鱼卖二十,一斤以上的黄鱼卖三十,有的是人买!生男孩就卖给高兴的婆婆,生女孩就卖给心疼自家闺女的丈母娘,这些鱼十分钟就能卖光!”

“妈呀……这……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啊!这么说,咱现在都五六百啦?”

“五六百?蝇头小利!你眼里装不下大海,只能抓向地上的一把砂石!我告诉你,现在让你媳妇直接把这些鱼熬成一碗碗的鱼汤,一个保温桶里面装一份,黑鱼汤卖四十,黄鱼汤卖六十,你觉得对于刚生孩子的家属们来说,他们会吝啬这点钱么?现在听我的吩咐!你们两口子开车去买一百个保温桶,钱我借给你们,我们三个回家做鱼汤!等你们回来,鱼汤正好做好,然后咱们带着鱼汤去旅顺妇产医院发财,我让你们知道一下大海到底有多富裕!对了!所有的鱼钩都不要收,挂SH蟑螂扔到水里去放着,明天早上回来卖第二锅正好!”

黑裙鱼和六线鱼在盛产海鲜的大连根本就不用去买,拿着鱼竿海边钓就可以,但是梁半海的销售策略却属于典型的“定向营销”,即在最适合的时间和地点,将最适合的产品卖到最有需求的客户手里,因此,这被张正汉认为不值钱的鱼,刚拿到医院就引发了购买的热潮。谢文英这个**也是将推销姑娘的本事全都用到推销正经的鱼汤上,趁着供不应求,大肆抬高价格,生女儿的她挑拨母亲和婆婆吵架,生男孩的她鼓动婆婆奖励媳妇,一碗黑鱼汤被她炒到到了八十块,黄鱼汤更是卖到了吓人的一百二,要知道,那时候旅顺的平均工资也不过三百一个月。

卖完鱼汤,已是九点多,梁半海直接让张正汉开车把老爷子接到市区的那栋四层宿舍楼,叫出自己带过来的全部随从,先说了一遍老爷子是怎么坚守理想的,给这帮丫头们讲讲政治课,之后将一塑料袋的钱往桌上一扔,让张正汉两口子数钱。

谢文英数着数着自己都懵了,一算总数,捂着嘴惊道:“我的天啊!这……不可思议啊!今天从下午四点忙活到九点,总共花了五个小时,我们……我们居然卖了七千块钱!明天再卖一天,咱们就是万元户了啊!而且明天早上直接收鱼就行啦!这根本就不是在做生意,这是在捡钱啊!”

梁半海哼了一声,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票子交给张国栋,道:“张把头,你儿子和儿媳妇不愿意跟你一起坚守理想,还跟外人一样嘲笑你是精神病,所以这些钱他们根本不配拿!考虑到他们今天出力帮忙,你给他俩一人发二百块钱工资吧!不少了!一个打工仔靠着巧言令色暴涨工资,一个月也才八百!放弃白玉村的人,只配当白玉村的帮工!”

老爷子颤抖着拿起这成捆的票子,张着嘴,道:“樱桃三年才能结果,一年只收一次,但是这黄鱼和黑鱼却是连鱼竿和鱼饵都不用,一年四季什么时候都有,只要小的放掉、大的留下,就白玉村那小小的白玉湾,每天抓一百条也抓不完啊……暴富!这就是暴富啊!海洋岛的渔民为了培养鱼老大连命都可以不要,他们等的就是海神娘娘赐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啊!小老大,求你救救白玉村吧!”

张国栋噗通一声给梁半海跪了下去,张正汉两口子这回也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信仰的力量,马上跟着跪下去表示以后要跟着他爹做白玉村最后的居民。梁半海赶紧把张国栋扶了起来,指指桌上的钱,道:“张把头,白玉村虽然合村并点了,但是白玉村现在还有你的户口没有迁出去,只要这个村子还有一个人,那就意味着白玉村还在,我们海上的爷们不认他村长书记,只认把头红旗!”

“不!还有三个人!这俩王八蛋的户口也在家,我怕那些当官的找他们谈,他俩会同意迁出户口,所以没告诉当官的这俩王八蛋在哪工作!”

“哼!好吧!既然这俩不孝的东西户口没迁出去,那你作为把头也不能不管他们,暂且就把他们算作是白玉村的村民吧!张把头,我现在正式代表海洋岛向白玉村提出合作邀请,从明天起我们双方进行商业合作,你们家三口出全力,其他的我的团队出,赚足钱之后咱们以投资向政府施压,求他们保住白玉村建制,只要这个村保得住,以后搬出去的人看到我们赚钱了,一样会回来的!白玉村有希望啊!”

“小老大,我什么分成也不要,我要开一杆挂两旗的先例!以后我们白玉村将世代跟随海洋岛,我们的把头旗永远低海洋岛一头!”

所谓一杆挂两旗,即海洋岛的旗帜在上、白玉村的旗帜在下,寓意白玉村对海洋岛表示跟随。从此以后,白玉村就等于成为海洋岛在外面的一个“殖民地”,白玉村的鱼把头虽然也会正常承袭,但以后他将会听命于海洋岛的鱼老大或是鱼把头,而且这种关系还是世世代代向下延续,永远不能改变,除非大家都不信这些老传统了——这种事儿在历史上有过明确的规矩,但却从没有过实例,因为那个时代的中国人宁可世世代代受穷,也没人会愿意放弃祖宗的老宅,参加这种原始版的“合村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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