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家岛美美睡上一个上午后,梁半海和张小涛一个瘸着腿、一个绑着绷带,带着一群看似残兵的钢筋铁骨,乘八艘六米长机械舢板,冲破风浪在海面上与海洋岛送嫁妆的渔船会合,然后唱着耶罗号子、擎着一杆两旗,进入乌蟒岛的视线范围之内。
乌蟒岛因为人口稀少、孤悬于群岛东侧,所以什么基础设施也没有,就连岛上唯一的渔船码头都是村民自己管理。全岛平时只有一个警察,但是今天中午梁半海他们出发之前,这个警察却无缘无故被急招到县里开什么法制宣传会,所以,现在的乌蟒岛什么保护都没有,死了人都只能事后处置。
看到海洋岛的男儿打着赤膊、开着八艘快艇向本岛冲来,乌蟒岛那些上了年纪、见识过海洋岛凶狠的老人们,第一反应就是误以为海洋岛这是要来报复寻仇,吓得他们赶紧把参与这些事情的年轻人和岛上年轻漂亮的女人都藏到山林之中,然后老人和年长的妇女拿着棒子等在渔船码头“迎敌”接阵,争取给岛上留下点希望。
姚光远这时候又是来了匹夫之勇,在把小兄弟们送到山林后,他自个儿不顾老人们的阻拦,又拿着把头红旗跑回码头,单手掐腰站在码头最前端,那动作就跟电影里的门神一样。
船上的梁半海一看到这,马上抬手下令停船,自己唱了一句奇怪的耶罗号子,紧跟着八艘船便默契地停在距离码头三十米的远处,排成一字横队。
梁半海侧身坐在船头,望望乌蟒岛码头,不屑一笑。他从张小月的行李中找出一套渔具,不紧不慢地在鱼钩上挂上四块铅坠,伸出左手用拇指瞄准,随后右臂横向一甩鱼竿,那鱼线“嗖”地一下飞过去,顺着那股力道,突然间就在姚光远手持的旗杆上缠了几圈。还不等姚光远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乌蟒岛的把头红旗就已经被梁半海提竿拖进了水里了,海面上的海洋岛人见状那是一片欢呼,而码头上的乌蟒岛老弱妇孺则开始本能地打颤。
一看红旗落水、梁半海快速收线,姚光远停顿片刻,马上跳进水里准备夺回自己得红旗。梁半海这时候不屑一笑,把鱼竿交给张正汉让他继续收,喊了声“谁都不许下来帮我”便拖着一只带伤的脚纵深跳入水中——他夺红旗是为了钓姚光远下水,现在自己下水又是为了钓姚光远过来。
海碰子出身的姚光远一看梁半海那游泳的姿势很业余,于是一脸不屑,索性放弃红旗而直奔梁半海游了过来,全然不知梁半海那姿势是故意摆出来逗他玩的。
待放松警惕的姚光远向自己扑来时,梁半海突然一个后翻潜入浑浊的水中,趁着姚光远不备,一把就抽走了他腰上的**,然后浮出水面把刀一举,船上的海洋岛人又是一片欢呼,码头上的乌蟒岛人又是吓得本能退步。
姚光远大怒,使出浑身解数再次向梁半海扑来,但他的游泳速度比白玉湾那条鲨鱼可是差得太远,想要伤到梁半海也真是太难。面对姚光远的气势汹汹,梁半海不前进、不躲闪、不还击,而是大头朝下潜入水中跟姚光远比下潜的深度和速度,等俩人一前一后到达十五米深的水底开始赛跑追逐时,姚光远的气很快用了七成,而梁半海的气才刚刚用了三成。
没玩几下,姚光远因为感觉到头晕而想要上浮,梁半海则是看准机会回过身,一把拽住他的脚腕向回拉扯,几下就让姚光远气力耗尽,一口海水随即钻入鼻腔和口腔,马上让他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这时,梁半海拽着他的脚腕上到水面,就像拖一头待宰羔羊一样,把他往船上拖,姚光远在整个拖拽的过程中是吐一口水、呛一口水,挣扎不了又反抗不成,那样子别提有多么狼狈了。
船头上的张小涛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弟兄们,看到了么?小老大伤一条腿还能夺他的旗、拔他的刀、擒他的人!我看这些贱种也就只有打冷枪、用阴招的本事,根本就不敢和咱正面玩啊!来!耶罗号子给我唱起来,咱给小老大喝喝彩!预备!收网喽!”
“耶罗——嘿!”
看着水面上的那似曾相识的一幕,听着小伙子们那似成相识的声音,乌蟒岛老一代人刚燃气的那点振兴岛屿的小火苗,瞬间就被梁半海送出的巨浪给无情扑灭了!
当梁半海把那毫无反抗本领的姚光远扔到船上后,他强忍着伤口被海水浸泡的钻心疼痛,要来被张正汉捞回来的把头红旗,浇上柴油点火扔进海中。这还不算,梁半海将伤脚往姚光远后背上一踩,把缴获的**单臂举起,大声问自己的伙伴:“弟兄们!现在白玉村的小小把头已经在娘肚子里准备托生了,你们说,我拿这把**送给咱大侄子当礼物,大侄子会不会高兴啊?”
“会!”
“好!正汉哥!这把**归你儿子了!你要记得告诉这个小娃娃!扛鱼把头红旗的人就算不是鱼老大,也一定要坚守我们渔民的信仰、端正我们渔民的心术,就算是输给对手,那也要输得堂堂正正,绝不能在背地里玩那些偷鸡摸狗的肮脏勾当,不然他就会跟这个倒插门的冒牌鱼把头一样,遭到龙王使者的惩罚!”
**是黄海渔民必须携带、用于出事儿时保命脱身的东西,其意义对于一个成年男人来讲,比妻子更为重要,而把头红旗的意义那就更不用多说了。现在,梁半海当着乌蟒岛人的面烧掉红旗、送出**,这虽然不是杀人越货,但是这对内心的杀伐却是比直接杀人更加残酷。
张正汉接过**的那一刹那,刚刚吐出海水、缓过劲儿来的姚光远拼命噗通,可是船上的海洋岛年轻人却是反拧他的关节,搞得他是一点挣扎的本事都没有,只能发出无助而愤怒的嚎叫。
梁半海这时候展露出其凶残的一面,扯下一段鱼线,骑在姚光远的后背把他的嘴巴勒住,然后又站起来踩着他的脑袋,挥手示意船只前行至码头十米处,指着上面那些已经被吓威了的老弱妇孺,厉声道:“都给我听好了!你们乌蟒岛不是想用阴损的办法来除掉我们兄弟四十个么?我们的木材船现在正在离你们不远的大王家岛停靠,下一站我们要去大长山岛,然后是广鹿岛,最后从小长山岛返航丹东交船。每到一处,我们会故意多停留一天等你们来害人,如果你们真有本事一次除了我们四十个,那海洋岛则会敬重你们乌蟒岛这样的对手,可如果我们走完这趟险航却还能平安回来,那你们可就别怪我和兄弟们来找乌蟒岛的事儿了!现在,我把这个草包软蛋的鱼把头和扛不住拳头就说出一切的孬种全都还给你们,算是我梁半海送给张小月的新婚礼物,不枉我暗恋她四年了!小涛哥!该你说了!”
张小涛把脸一沉,指了指八艘船上放着的那些箱子和背包,道:“张小月既然已经为了你们乌蟒岛的狗头军师而六亲不认,那我们张家也没必要留着这盆脏水,继续玷污张家老爷们拿命搏来的荣耀!我现在以张小月长兄的名义,代表张家将张小月所有的东西都送过来,算作是我们张家给她出的陪嫁!我爹和我爷爷现在也正在家里大摆酒席宴请我们的乡亲,庆祝这个贱人终于跟我们没有关系了!各位,请你们转告张小月,她的所做所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以后她若是在海上被我们张家人遇到,也怪不得爷爷、父亲和兄长对她无情!弟兄们!帮我把这些脏东西和这两个脏人都扔到乌蟒岛的海水里,然后咱们回大王家岛等这帮虾兵蟹将一天,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胆子和手段把我们杀掉!给我扔!”
乌蟒岛山坡上的密林里,小腹已经鼓起的张小月,看着那一件件被扔下的东西,心里的酸楚马上就化成了汩汩的泪水,充满在那亮晶晶的眸子之中。她转脸看了看身边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丈夫,抹抹眼泪,劝道:“震东,我求你们别再闹下去了!咱以后就安安稳稳过咱们的小日子吧!那天我要不是因为拦着你们而一起上船,你们一个都跑不出我爷爷和我爹的渔网阵,现在你也看到了,这梁半海玩一样就能把全岛水性最好的姚大哥抓走,我们……我们斗不过他们啊!”
张震东一听这话,马上转脸瞪了张小月一眼,喝道:“怎么?后悔没给他当小老大夫人,而是拉着我跑出来了啊?”
“我……震东!我跟你走,我无怨无悔,可是我不愿意……”
“小月!我知道你只爱我,也知道你这是被吓住了!你看!他梁半海现在用的就是简单的攻心计,我在水产学院参加辩论赛的时候,我也经常这样戏弄我的对手,论这一套,我会的可比他早多了!你忘了我以前是水产学院的学生会主席了么?那么大的学校我都能领导,难道我还不能打败他们了?小月!能在水里称王称霸,这根本不算什么本事,真正要斗,斗得是心智,是四两拨千斤的精妙,这点他比我们可差多了!”
学生会主席?妈呀!好大的干部啊!
在一年半之前,张小月喜欢的就是张震东身上这股青涩的冲劲儿,但经过这一年半的柴米油盐打磨,张小月最受不了的,恰恰也还是张震东的这股子根本脱不掉的书生气和他身上对自己那强烈的占有欲。
张小月无奈摇摇头,道:“震东!你们到底哪来那么大的自信啊?我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也说不出什么一二三来,但是我可是生在海洋岛、长在海洋岛,我比谁都了解他们有多大的能耐!我告诉你,海洋岛可不是对外宣称的107户人家,他们即便家家户户腰缠万贯,但是计划生育罚款却是集团代缴,海富把人口当成第一要务,经过这十年的发展,现在每到小年篝火舞会的时候,太平湾的海滩上全都是人,而且所有人的都是一声令下便可以出海大家,你们就这么几个人却敢跟他们玩黑的,那不是在给自己惹麻烦么?他们……”
“够了!不要在这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海洋岛虽然人多,但他们不过是一群被洗脑的封建文盲,这样的乌合之众就算人口再多,又有什么用啊?我在海洋集团干了那么多年,难道我还不知道你们么?你们本岛人初中毕业就能当干部,多少像我一样的高学历人才都被这帮文盲给抢了晋升的机会,就这样的一群人,怎会是我们的对手?这个梁半海我必须要把他除掉,这不但是因为你的原因,更是为了乌蟒岛能打败他!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现在我们就好比五万军马的东晋,海洋岛就是百万大军的前秦,即便他梁半海现在是气势汹汹,但只要我们能一鼓作气,在三军之中取他首级,接下来,我们就可以挥军掩杀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