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天明又发现新情况。木清依给他拿来的那篮龙蛇果在不断减少。他每晚只吃一个,不出几日,一篮子果子竟然见底,已经没剩下几颗。
这真是见鬼了。莫非有人趁他不在,进屋偷吃?可从没见过什么人进过他的房间。
他怀疑是大虎所为,因为大虎极爱吃这果子,也知道他有一篮子龙蛇果。
他干脆拎着篮子,提着篮底仅存的几颗果子,来找大虎。
“大虎,这剩下的果子给你吃吧。”他说。
大虎眉开眼笑,高兴得直搓手,“小师弟,你对俺真好!”他一把夺过篮子。
刚要把一个龙蛇果填到嘴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对啊,小师弟,木姑娘说这果子是给你治病用的。”
他硬是把那颗果子从嘴边挪开,含情脉脉地看着它,对它说:“不是俺不想吃你,实在是俺不能吃,木姑娘说俺不能吃你。”
他又把那颗果子放进篮子里。
大虎这样的举动虽然看似乖张,但天明已相信他不是在做戏。以大虎直爽的性子,万万不会偷吃果子。他更是那么听木姑娘的话。
天明提着篮子往回走,又看到那个聋哑老人,他正在自己的房门口打扫。跟每次看到他时一样,他双手执一把大扫帚,低着头看着地面,默默地扫着地上的树叶。
天明每天都会见到他,但有时寻找他时,却又找不到他。他像个幽灵,不被注意时,会自己出现,你注意到他时,他却又会消失。
虽然好似已经见过他很多次,但天明还从未看到过他的脸。
他不知那是怎样一张脸。
因为他从未抬头过。
每次从他身边经过时,天明和他打招呼,他只是低着头。有时他很想俯下身子,低头去瞧瞧那到底是怎样一张脸。
他就像一个幽灵,像是存在于另一个世界。就算你跟他近在咫尺,最终也只能跟他擦肩而过。
眼下这老人就是在他不经意时,又出现了。
这老人异常古怪,神出鬼没,很是可疑。天明突然意识到,他忽略了这个老人。这种人就是这样,如果你不十分注意他,就很可能完全忽略了他。他发现老人的步子很轻,踩在树叶上毫无声响。仿佛他整个身体的分量不如一片树叶的分量重。
正在天明怀疑那老人时,只见那老人推开门,竟进了他的房间。
他的动作极轻,开门时没有弄出一点声响。
天明心想,在他挑水浇菜的时候,他完全可以像这样偷偷进他的房间。
这个聋哑老人有最大的嫌疑,他最有可能偷吃了龙蛇果。
他没有马上冲过去,他躲在一棵树后面,偷偷往屋里看着。老人并没有关上门,只见他用扫帚打扫着屋里,还取下挂在他腰间的一块抹布,擦拭起桌上的水壶。
看样子他只是在打扫屋里。
不过现在篮子不在桌上,不能确定如果篮子在桌上,他会不会偷吃里面的果子。
天明继续观看着。那聋哑老人又拿起他放在床头的剑。伏魔剑。
他用手款款抚摸剑身,从剑柄一直抚摸到剑尖。
他为何对剑感兴趣?他莫非想偷伏魔剑?
天明继续看着。他要看看这个古怪的老人到底想干什么。可是那老人用麻布擦了擦剑身,又把剑放回到桌上。
天明终于忍不住了,他来到老人跟前,把篮子递到他面前,指着里面的龙蛇果,说道:“是你偷吃了篮里的龙蛇果吗?”
他知道他是聋哑人,听不到也说不出话,但他还是这样问,只是想看看他一下把果子拿到他面前,他会有怎样的反应。如果他真是偷吃的贼,他一定会感到心虚,他的脸色一定不好看。
他弯下腰仰着头,去瞧那张神秘的脸。
那老人款款抬起了头。
天明往后跳出一大步!
他是被那张脸惊吓的。
那张脸上皱纹丛生,如同一个揉成的纸团。不单是皱纹密布,还有一道道疤痕,你根本就看不出那本来是一张怎样的脸。如果不是长在脖子上,你也压根感觉不到那是一张脸。
眼睛深深沉进去,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眼球,只从两道狭窄的眼缝里,射出来深不可测的眼光,让人不寒而栗。
怪不得他从不抬头示人,原来他的脸如此吓人!天明心里暗惊。
“少年,我真的那么可怕吗?呵呵呵呵……”
老人用低沉阴森的声音发出一串冷笑。
天明又后退了一步,“你不是哑巴?!”
“呵呵,我何时告诉过你我是哑巴?”
“你也不是聋子?!”天明大惊失色。
“我又何时告诉过你我是聋子。”
他的声音听似低沉,但从他嘴里说出的每个字眼,都仿佛能穿透你的骨肉,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他的眼睛更可怕,从他那深深的眼窝黑洞里,射出的不是眼神,而是凌厉的刀剑。
“你是不是偷吃了篮里的果子?”天明虽胆战心惊,但事已至此,必须问个明白。
“妄自怀疑别人是极大的不尊重。该看到的你没看到,不该看到的你却看到了。”
老人说话间,身体移形换位,瞬间移动,眨眼间就不见了。
天明被惊得目瞪口呆,这是怎样一个高深莫测的古怪老人?
以老人的身法,他完全可以自如进出他的房间,而他却什么捕捉不到。
莫非这老人就是在晚上故意作祟折腾自己那人?他又是为了什么?
如此一个高深莫测的老人,为何会在紫霞宫后院扫地,他脸上为何会有那么多疤痕?
听师兄们说,他们来时,这老人已经呆在这里。如此说来,他在这里少说也有几十年,甚至更长久。几十年间他从未说过话,今日为何突然跟自己说话?难道只是因为自己当场抓住了他?他不想被误会成贼,所以才开口解释?可他那番说辞一点都不像是怕被误会而为自己开脱。
该看到的没看到,我到底没看到什么?天明向四周望望,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唯一的异常只是,他的脊梁骨里直冒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