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个交给山野老人。”
跪着的黑衣人接过密令。
整个暗夜阁开始运作起来,每一步都紧促火急。
“哎,山野你这个老头儿,我还找你呢。”游蛇百慕楼吊着他的破挎包紧赶慢赶追上看似要逃跑的长胡子老头。
“哎,一看见你准没好事。倒霉呦。”
“嘿嘿,不是怕你年老闷得慌嘛,给你解解闷。看你红光满面,最近过得不错呀!
“哪里。不过在你来之前倒是挺悠闲。”
“怎么?有什么事,我百慕楼两肋插刀,在所不辞。”他一抱拳一本正经的样子。
“你?事来了,跑得比谁还快,你小子还活着靠的就是两条腿。”老头拍拍腿,嫌弃地看了百慕楼一眼。
百慕楼一副你不懂的样子,“这也是一个本领,别人还学不会呢?学会了,那么多人也不会早早见了阎王。干我们这行的,唉!“他煞有其事地叹了一口气。
山野老头一下噗嗤笑了出来,伸出指头点着,“你这小子,罢了。我还有事儿呢,下回请你喝酒,现在别闹我。”
“下回,可不知何年马月喽!”
“你要找我还怕找不到?我遇见你可比别人几率大多了,我就不信天下这么小。“
“天下大的很,我这不专挑您老走的路嘛。你还真以为我平白就撞上你了呀,我要是看见你,我还不躲开,我……”
话还没说完,山野老头闷声低头就走。
“哎,老头!”
“别跑呀,老头。”
山野老头虽然年纪大了点,精神可好得很,步子迈得又大又快。
百慕楼按住他那破包,呼哧呼哧追着。
到了靠镜湖边的一角凉亭,山野停下脚步,看向跑得气喘喘吁吁的那人。
“哎,妈呀,跑死我小子了。老头你忒为老不……不尊了点了吧。”他撑着双腿,脸上因追赶的痛苦而皱成一团。
“我听说了一个消息。”老头神秘兮兮,说话声倒是洪亮有力。
“什么?”百慕楼还没缓过神来。
“风四娘你知道吗?七年前死在忘生涯的一个女人。”
“哦……”百慕楼语调上扬,高兴起来。
此时,凉亭旁的树影发出沙沙的声响,似乎因镜湖突然惊起的波澜而轻扰。
“我和你说的就是这个事儿!”看把他小子给乐的。
“我跟你说,有人托我个事儿,说要把冷三娘给引……”
山野一把上前捂住他的嘴巴。
“你……你干什么?压着我的包了!”百慕楼推开他,拂拂他的宝贝破布包。
山野看向树影遮蔽后的凉亭,树木依然静立着,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他皱眉寻思着。
“看啥呢?老头。”
“差点让你给毁了。”
百慕楼醒悟过来,深吸了一口气。差点给毁了。
随即百慕楼演上了他寻思了大半夜的话。
“风四娘嘛,曾经不是消失过一段时间嘛,谁也找不到。让冷三娘都误以为她被风云山的人给杀了。有孩子也正常,不然一个女人为什么要避开所有人呢?”
“那小孩儿,我见过,黑瘦黑瘦的,可怜呀。没娘的孩子就是可伶。”他抽泣一声,感觉快要哭了,“那个后娘啊,唉,不是个人,那么小的孩子还天天打他,骂他,不给东西吃。我看要不了多久就……”百慕楼泣不成声。
山野老头看傻了眼,那龇牙咧嘴的模样,跟死了亲娘一样,他都禁不住要去安慰安慰他了。
“哎,那个狠心的娘亲啊,狠心地抛下可怜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家伙,呜呜呜……”
山野在一旁无措地看这个大小孩像真哭似的。他抓抓头发,“你见过?在哪里?”
“在木途镇,那小孩就住在旁边的荷花村。”
“你怎么确定那就是风四娘的遗孤?传闻风四娘可是无亲无故。”
“废话,她无亲无辜也得从一个地方出来,总不会从石头缝儿里钻出来吧。那木途镇就是她老家,我打听清楚了。额……”说完,百慕楼使劲咬了一下舌头,貌似说多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总不会空穴来风的,去探一探总是好的。”山野的这句话是说给凉亭中的人听的。
“那可怜的小孩,看见拿着刀剑的人都要拉住问有没有看见我娘亲呢。”百慕楼一脸凄苦样。
山野老头就搞不清楚了,这树影墙影的,人根本看不见!他小子在这边表情丰富个什么劲儿。
百慕楼向那边探头探脑。“唉……”
“咱们偷偷溜过去……”他压低嗓子问山野。
山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听说,有人派人专门找那个孩子,想必是有什么图谋。我山野也算资历深厚,交游四海,比常人知道事情快那么一点点。”
“是呀,总要去木途镇弄个明白。不然要是真有那么一个孩子出事了可不好。”
……这边开始一唱一和起来,百慕楼还不时为那个可怜的不存在的小孩子哭上两嗓子。
树木静刷刷地在微风中轻摇,现在已是深秋了,镜湖边飘着枯黄的树叶,岸边的枯草飘进湖水,随着微波来回摆动。
那时还是春天吧,桃花杏花满树繁密,飘落缤纷。
浴风亭下一个黑衣女子,伸手去接那飘落的花雨,她抬眸,笑容灿烂,
“三娘,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在这镜湖边上开一个小客栈,给所有没有家的人停歇。三娘,你觉得好不好?”
“我觉得很好。”叹息声来自五年后一个孤单的身影。
那时,她没有回答,她被花雨中的女子迷醉了眼眸,她愉快的话语勾动了她深沉的情怀。“那时,她们就有家了呀。”她想。
百慕楼蹑手蹑脚,还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穿过树木,走向那个凉亭。
凉亭四周浅紫色的绸布被风吹起,平添了一抹凄凉的余味。亭子中空无人影。
“走了?山野老头。”
“人已走,亭已空,何处寄深情?”山野老头感慨起来。
“你说她什么时候走的,会不会老早就走了。”
“哎,我不知道。反正我已经办了。我不管喽。”
“哎,老头,这个不成,你这叫不敬业!我跟你说……”
山野一挥袖子走了。
“哎,这你交得了差吗?”
“我又不是他们的走狗。”
“我也不是,我是自动帮忙的。”
“那不就成了。”
“要是办砸了,多丢人,我都蹭了他们好几顿了。”
“这叫吃人嘴短。活该。”
“你就再施个法,我下次叫上你一起去明月楼,点个富贵全席。”
“施法?你当我是神仙呐。这般天时地利,再也遇不到了。那要等下一年,九月初二。”
……
今宵夜色空灵隐,黄灯青松下。
误认小桥流水,寒露衣薄。
夜晚,家家户户点上了灯火。从窗口看去是暖融融的烛光和朦朦胧胧的身影。小径草间的霜露湿了她的衣襟。
三娘在这秋夜里难以安睡,她起身随意走着,就来到了这荒野小村的路上。
到了一个小山坡上,她停了下来。靠着那株弯曲的老松发起呆来。
她不禁想起了一首诗来:
“怀君属秋夜,散步咏凉天。
山空松子落,幽人应未眠。”
“幽人应未眠,幽人应未眠……”她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