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荒郊野岭。
寒蝉独傍枫树,凄切地啁哳着。弥漫着淡淡暮霭的枫叶林间,有块碑石,孤零零地伫立着,碑石一侧,白菊倚叠。黑色短发的少年放下白菊后,垂头丧气,然后便沿着被荒草所掩去的路径,默默离去。唯留低沉的脚步声,宛若融入暮色般渐渐褪去。
无名碑石被远远地抛却在后方。
晚风初起。
霎时间落叶满林,隐去了他回望的面庞。少年漫步于乡路上,时不时的地叹息着。“人死之后,就会被遗忘呢。”纳西尔自言自语。似是在荒野上走了许久,纳西尔的脸微微赤红,口中的白气随风而逝。
距科莫洛逝去已有三周。惶恐着的人们,哀恸的人们,在雪夜里,逐渐抚平了自己面容上的伤痛。涉入此事的检察官们,想继续追查下去,但碰了壁,一个接连一个地放弃了。人们故作笑容,在家常谈笑间,一点一点抹去了那些不幸者的痕迹,没有人再提及起他们。此后,一切都重归宁静。
但是,真的重归宁静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
面容上的伤痛可以掩去,但是心灵上的伤痕却无法再愈合,它会像出生自有的胎记般,陪伴人,直到人死去。所以,活着的人不可避免地会流泪。而死去的人,他们的伤痕随着死亡一同远去。死人不会哭泣。
但纳西尔想知道,为什么科莫洛会甘愿走入死亡的窄门。
只是想知道,仅此而已。
……
半日路程,纳西尔抵达了科莫洛的宅邸。
那是幢石造的乡间建筑,它远离城镇的喧嚣,在郊外的静谧中酣睡。庭院里,杂草丛生,腐朽的栅栏歪倒倾斜,似是多年无人打理。如此凄凉的景色,让人难以想象半月前曾有人居住此地。纳西尔提灯笼,注视眼前宛若废墟般的建筑半晌,略带疲劳地苦笑着。
微明之中,纳西尔站在了橡木大门前。
门没锁,在清冷的晚风里开阖着。
纳西尔推开了门。
科莫洛老头孑然一身,不曾娶妻生子,他的宅邸里自然无人。纳西尔提着灯笼,踏入宅邸。宅邸里,锅炉生着菌斑,皮革沙发上满是褶皱和裂隙,餐桌上摆放着两人份的餐具。发黑的银质餐具里,盛放着咬过一口的吐司面包和尚未动口的葡萄酒。
纳西尔不禁怃然,他叹息着,转向一边去。
灯笼摇曳,点点微光扑朔迷离。
不经意间,纳西尔注意到有摞剪报置于餐桌上。那都是些裁剪工整的报纸,纳西尔有点诧异,霜叶镇地处偏远,平常的话,是很难见到报纸的。似是经世已久,剪报上的墨迹模糊褪色,有些甚至褪成惨白。
纳西尔拾起一张剪报。
布罗德日报:昨夜,有人于……都处目击到吸血怪物的出现,吸血怪物残忍虐杀数十人后,在深沉夜色下安然逃走。为了抵御吸血怪物的侵袭,有八位检察官牺牲。本报社再次呼吁:恳求国王陛下下令规范炼金术士的实验工作。据相关线人回报,这怪物极有可能是一些不法炼金术士进行一些非法实验的产物,若不加以规范,卡梅亚必成最大输家。
纳西尔盯着尾部刊登的日期,这报纸距今差不多有三十年之久。纳西尔蓦地回想起在诊所照料那个女孩的几日,科莫洛口里一直在呢喃着:三十年了……三十年了……
这这有没有可能,是这剪报里的吸血怪物又出现了呢?
纳西尔越想越可能。
纳西尔把那摞剪报翻了一遍,试图找出线索。除去方才的那张,余留的那摞剪报里则是记叙了一位检察官的所见所闻。检察官深感吸血怪物的可怖,于是便协同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追寻起吸血怪物的线索。在长达半年的调查,走访中,检察官终于发现了真相。
伊诺森特贾家族,世世代代都患着吸血症。他们不仅皮肤惨白,通体冰冷,还惧光,若要是照射到阳光,伊诺森特贾家族中人常会晕阙过去,不省人事,所以他们总是在夜晚出行。而这种病症最为直观的表现是:吸人血……
纳西尔看到这,不知怎么的,有点想笑。他觉得,这像是刊登在报纸上的小说故事,哪会是真的。纳西尔继续往下翻,想知道接下来的报道,但已经没有下文了,剩下的都是那位检察官记录的笔记,纳西尔看到后头,眉头紧蹙起来。
他笑不出来了。
……
检察官道尔的笔记。
检察官与伊诺森特贾家族中人会面时,常会心悸,那种感觉,像是鼠遇到了猫。不过,跟伊诺森特贾家族的人交流久了,就难以理解:他们为什么总是在做礼拜的星期天晚上,在城堡里举行宴会?为什么总是轻视他人的生命?而且,检察官注意到,伊诺森特贾家族明明是在卡梅亚王都数一数二的大贵族,为什么总是用锡盘,而从不用银质餐具呢?
检察官担心,在这一切的背后,是否隐藏了一些他所不该知道的东西。他想收手了,担心自己要是继续追查下去,一定会出什么事。但这时,检察官的朋友夏洛特告诉他:‘如果你不继续追查下去的话,一定会有更多人死去。’听了夏洛特的话,检察官有些宽慰。
于是便着手起试探伊诺森特贾家族的计划。
检察官在一次寻访途中,遇到了伊诺森特贾家族领地上的佃户。佃户们说,伊诺森特贾家族的人常以上交佃租为由,克扣佃户们的孩子,押到城堡里去,一旦被克扣,便无人回来。常有人说,那些孩子都死了。
正当检察官打算继续问点什么时,迍迍的马蹄声传了来。伊诺森特贾家族的一位仆人,听了音讯,驾着马车赶来,用鞭子和马蹄驱散了那些佃户,并警告检察官:“你会害了他们。”检察官置之不理。
在晚上,检察官找到了佃户们中的户长,旁敲侧击,总算问出了一些始末。
检察官得知,自从伊诺森特贾家族的族长因重病而陷入膏肓时,一位行旅的炼金术士伸出了援手。那位炼金术士将药剂调配好,灌入奄奄一息的族长口中,然后,奇迹发生。伊诺森特贾家族的族长脱胎换骨,从一个七十岁的糟老头,变成了一位二三十岁的年轻人。
但是,就在那夜,有仆人目击到,七八位女仆失踪了。那夜里,女仆们都被召到伊诺森特贾族长的病房里,服侍那位奄奄一息的族长,至于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佃户们的苦难就从那夜开始。
讲到那位炼金术士时,本和蔼面容着的老户长破口大骂:“那个劳什子卡门拉!早知道会这样的话,就不应该把他带进来。伊诺森特贾大人原本是多么好的人啊,肯跟我们这些整天埋头耕地的农民一起来耕种,一起在草房睡觉。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
检察官知道,自己要是再继续追问下去,真的会害了佃户们。检察官不由得畏惧起来,他以往所面对的,都是些尚是人的罪犯,而不是那些非人的怪物。检察官既不认识研究所里的炼金术士,也不熟识高等院校里的魔法使,继续调查下去的话,他会死。
但检察官内心的正义告诉他,他不能退缩,如果他不站出来的话,死的人会更多。
可就在检察官离开领地的当晚,他亲眼见证了自身正义的可笑。
跟他交谈的所有人,都死了。
四周骚乱,哀嚎遍地,空气里弥漫着浓厚到让人作呕,以至于沾到舌尖上的血味。那时候的检察官是多么地畏惧,在那样一个不知能否苟活的时刻,他退缩了,他逃跑了,没有回头看那些尸体。现实的冰水浇在了检察官的头上,让年轻气盛的检察官冷却了热血。
距离真相愈来愈近,检察官的伙伴一个接连一个地消失。
于是,检察官便开始寻找起他的伙伴来。
在莱巴赫河那,激流泻进万丈深渊的那个瀑布,检察官发现了他伙伴的遗物。检察官一直都忘不了那发出雷鸣般巨声的绿波,忘不掉那经久不息地发出响声的水帘。在向上飞溅的水花里,在让人头晕目眩的喧嚣声里,检察官的内心一直受着浪花的拷问。
检察官正准备离去时,他的眼蓦地被掩住了。
掩住他的那双手,很冰冷,那是夏洛特的手,是检察官既熟悉也陌生的手。检察官正准备向朋友夏洛特开些小玩笑,但夏洛特说:“这个……世界上有着……一些你不应该知道的……事情……”然后夏洛特转身,离去,然后像个被摆弄的木偶般,摔落于深渊。
触摸着夏洛特的手时,检察官在哭,夏洛特的手是冰冷的,就像尸体那般冰冷。
检察官知道,他的朋友夏洛特,已经死了。
如今站在他眼前的,只不过是位**纵的尸体。
最后,检察官回到了伊诺森特贾家族的领地。
硫磺的气息早已在城堡周围萦绕而起,铺天盖地的烈焰,吞噬了伊诺森特贾家族城堡里的一切。检察官在外头看到,在吞噬生命的火光中,橙色的光辉一闪即逝。等火略微黯淡下来时,检察官冲了进去,但城堡里所有人都被烧到只剩下焦黑的骨架了。
检察官走出城堡,城堡外围绕着隔壁领地的农民。他们看着检察官走进去,又走出来,惊讶状。检察官自己都不知道真相,也无法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明白,他所经历的一切或许还是记录在笔记里比较好,但说出来,谁会信呢?
检察官以为事情结束了,但是,在那火光里,他似乎看到了提着提箱的男人。而男人则是在背着小女孩,远离火场。
他们是谁?检察官不知道。
但检察官知道,这场火灾是人为的。
……
……
……
森:
①凶手(很容易就看出来系列)已经看穿了一切。
②七实酱送我的丹特全套,目前已经到了六本。
O(∩_∩)o噗噗噗,超喜欢七实酱的!154的大一萌LOLI(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