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以梅作情以雪为证
皇上改以柔居住的院子为“琴韵轩”，闺阁为“琦梅阁”，寓意举案齐眉，夫妻和睦。足见皇上对这位儿媳的器重。
回门之后以柔便静静地生活在了肃王府。这几日不知怎么，以柔很少能见到肃王，除了有时早膳能见到，其余时间连他的消息都很少听到。
“香雨，有没有打听到王爷最近的情况？”以柔在绣着一只香囊，青白色绸缎上绣了一枝枝干遒劲的红梅，等做好后再缀上自己编的穗子。
“小姐，我刚才去问了欧总管，他说他只见王爷每日早出晚归，每天愁眉紧锁的，像有心事，但他是下人，也不好细问主子的事情。”
“哦？香雨，你让香扇打着为我买东西的理由出府去，回夏府向爹问一问情况。别让别人知道。”
“哎。”
一定是朝廷上出事了，一定是，不然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个坚毅沉稳的男人变了神情呢。
午饭之前，香扇回来了。
“香扇，怎么样！”
“小姐，老爷说，王爷的确在朝廷上遇到了麻烦，三日之后，少爷会来看您，到时再向您说明一切。老爷叫您别担心，说万事都有老爷呢，**还有皇后娘娘呢。叫您放心。”
以柔想，爹爹如此叫自己宽心，甚至都抬出了姑母，看来事情一定不小。以柔在王府里得不到消息，但她还是想试试，去找依瑢聊聊天。
“逢春院，好喜气的名字。”以柔走进院里，见假山流水，残雪斑斑，很美的院子。
“王妃娘娘来啦，奴婢去禀报靖婉仪。”
不一会儿，依瑢迎了出来：“妾身给贤王妃请安。化雪天儿最冷，姐姐怎么亲自过来啦，有什么事找个丫头来唤妾身一声，妹妹就去看姐姐。快屋里坐。”
屋子里又暖又香，是一种很浓重的花香。她虽身份低微，但闺房却十分华美。
“姐姐里间儿坐，暖阁里更暖和舒适，祥儿，奉茶。姐姐从外边进来冷，快拿个暖炉暖暖。”
“妹妹不用再客气了，近日来，只因冬日无聊，来找妹妹聊天解闷的。顺便，我见妹妹喜欢用香，正好我前几日刚自己制了一种新香，安神的功效特别好，取了点来給妹妹试试。”以柔握住依瑢的双手，很是亲切。
“还不知妹妹娘家是哪个府上的。”
“哪敢说出来让姐姐笑话，妹妹娘家比不上姐姐府上万分之一的显赫，只是地方的一个郡官，妾身前年因选秀来京，皇上见王爷无妾侍，便把妾身指给了王爷作侍妾，去年我曾怀过一次胎，王爷高兴晋我为婉仪，那一胎却不幸在三个月时小产掉了。”说到伤心处，仿佛变了一个人。退去了往日的铅华，只是一个无奈的女儿，一个伤心的母亲。“我能嫁到王府，是我们一家的荣耀，我的身上系着全家的荣辱，家父正直不阿，在官场受人排挤，母亲身体又不好，还有一个待嫁的妹妹和一个正在读书的弟弟，所以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都要活的富贵幸福，让别人觉得我在王府很受宠，那样我的家人才会在官场有立足之地，不会受人欺凌……你看，我见姐姐亲和知心，竟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
“没关系，我喜欢听妹妹说话。”她不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虽然看上去她很伶俐圆滑，但其实是一个天真善良，坦诚孝顺的女孩儿。是现实让她不得不伪装。但此时她眼里流露出来的那份真情与心酸却是如眼泪一般清澈而真实的。“你知道，家父在朝中有一些地位，我会在家书中向爹爹提及伯父的，相信将来一定也是皇上身边的得力大臣。妹妹放心。”
听到此，依瑢马上跪倒地上，眼里回荡着泪水：“姐姐竟愿如此帮妹妹，当真是妹妹一家的恩人，不管姐姐是不是嫌弃，妹妹以后都会把姐姐当成我的亲姐姐般对待的。”
“快起来，即是亲姐姐，这些虚礼以后更是不需要了，身边有一个亲人，我也很高兴。”扶起依瑢后，以柔用帕子拭去她脸上的泪水：“看看，我漂亮的妹妹都快成小花猫了。”以柔又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镯子说：“这副镯子我和长姐一人一对，现在我把一只送给你。”见依瑢想推脱又忙说：“以后千万不可再对我这般客气了。”见状，依瑢只好收下了。
整理下情绪，以柔严肃地看着依瑢说：“我知道王爷心情不顺时总爱来这听妹妹唱曲儿，妹妹可知道王爷的近况吗？”
“王爷不愿让安庶妃担心，确实来过妹妹这儿几次，我见王爷一直愁眉不展，就曾小心问过王爷，但王爷只是说这是朝廷上的事，不必让妹妹我知道，但王爷睡觉中曾轻轻叫过几次‘父皇’。其他的，妹妹也不知道了。”
“嗯，我知道了。”
“姐姐不必担心，今晚妹妹会想办法让王爷去看姐姐，姐姐就准备好吧，好歹想办法让王爷宽宽心。”
“那就谢谢妹妹了。眼看这天儿又要下雪了，那姐姐就先回去了。”
“姐姐小心慢走。”
冬日的夜来的永远那么早。
屋檐上的灯笼映着簌簌纷飞的白雪，寒风吹得树枝“吱吱”作响。以柔在屋内又多加了一个炭盆，把屋里烘得暖暖的，在黑夜里，即使在屋里躺在靠枕上也想让人快快睡去。
果然，入夜后不久肃王便来了。
“妾身给王爷请安。”
“起来吧，听瑢儿说，你今晚为本王特意准备了，贤妃又要带给本王什么不同的惊喜了。”以柔注意看着他的脸，竟看不出一丝忧虑。
“王爷坐，臣妾在躺椅上垫了厚厚的被子，还铺了一层鹅绒毯子，再垫上软软的靠枕，王爷试试。”
肃王躺上躺椅，软软的，暖暖的，又有以柔守在身边，很是舒心放松。“好清淡，王妃熏了什么香？”
“王爷不用问，舒心便是。”只见以柔在一旁的炕桌上摆开了要一副茶具。“王爷最近忙于公务，一定累了，妾身记得古书上记载古时名士多喜爱‘焚香品茗’，能使人静心调神，安然清逸。今夜妾身为王爷泡制了高山云雾。”
以柔一边泡茶一边说：“妾身最喜爱云雾茶，虽冬日饮不适宜，但还是冲来给王爷尝尝。云雾茶以味醇、色秀、香馨、汤清四绝闻名。它生长的地方流泉飞瀑、行云走雾，在群山环抱的山坞之中，终年云雾缭绕，朝夕饱受雾露的滋润。为了它，僧侣‘攀危岩，越飞泉，竟野茶’。云雾茶芽肥绿润，条索紧凑秀丽，茶汤清淡，宛若碧玉，入口香爽持久，醇厚而甘甜，茶味比龙井醇厚清新，较之普洱更加清爽。曾留下过一段‘话茶吟诗，叙事谈经，通宵达旦’的佳话。尤其，它的茶香也格外出众，《采茶谣》中用‘色香幽细比兰花’来赞美它的馥郁芳香，也有人喻其为‘雾茶吸尽香龙脑’。‘我家江南摘云腴，落霏霏雪不如。’王爷请品尝。”
在满屋的清香中，闭上眼睛听着以柔讲云雾茶的美妙，仿佛自己已经到了云雾山中去品尝云雾茶叶上的露珠了。接过一小盏玉杯的茶汤，轻轻地闻，细细地品。“果然沁人心脾啊。嗯......王妃到底熏得什么香，竟也如此清爽。”
“也不是什么名贵稀奇的，只不过将茉莉·兰花·梅花·荷花等花瓣就着松针·竹叶·莲叶等一起泡制，将一碗花汁放置在炭火上，使其香味散发出来而已，再加上云雾的茶香，自然美妙。”
“果然，王妃心思玲珑，总是能让本王惊喜万分。”
见肃王正高兴，以柔忙问：“王爷今夜心情好，有没有想进一点夜宵，是妾身亲自准备的。”
“好啊，每日王府的膳食也吃腻了，正好尝尝鲜。”
“香雨香扇，布膳。”
只见进来几个丫鬟，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小碟菜。
“王爷请看，这是蜜汁红枣，这是首乌汤蒸蛋?·杏仁牛乳豆腐·挂霜核桃仁·姜汁黄瓜·玉脆双丝卷·藕粉水果羹，还有百合茉香糕，红豆甜汤。王爷尝尝如何。”
“为什么每道菜都是一小碟，从没见过这么做菜的。”肃王看着这些和茶托一般大小的碟子，不禁笑出声来。
“晚上不宜多食，又为了能让王爷多几道菜吃饭比较有口味，所以才这样的，王爷莫取笑妾身。都是一些清淡爽口的，没有一点荤腥，但绝对胜过荤菜。”
肃王夹起这道菜尝尝，夹起那道菜尝尝，连连点头，连连称赞：“都很秒，本王长这么大还从没吃过一顿这么清爽的膳食，好，好……王妃也一起来。”肃王此时心情大好，连日的烦心事已经卸去了一大半。
晚膳过后，外面的雪依旧不停。以柔为肃王铺好了床榻：“夜深了，外面雪大路滑，王爷就在妾身这儿休息吧。妾身今天中午多睡了一会儿，此时还不困，正想看看书，王爷一天累了，先休息吧。”肃王很意外，以柔并没有要求一起共眠，而是让他一个人休息，很显然她是要去偏房休息。
此时在红烛下看着以柔很是痴迷，他并不想这个身影此时在他面前消失。“为本王再弹一曲吧。”
“是。”以柔在琴后面坐定后，略思索片刻，便弹起了一首《潇湘水云》这首曲子集中琴音
“清、微、淡、远”的含蓄之美。
听着细微幽远的琴声，肃王此时觉得好安心，应该说是，他的心已经渐渐陷入了这琴韵中了。
一曲弹罢，以柔见肃王好像已经入睡，便坐到床边静静望着他，他安静地好像一个孩子，眉骨俊秀，眼窝深凹，鼻梁直挺，薄薄的嘴唇轻轻抿着。但他的脸色很差，两腮也瘦了不少，而且那嘴唇也有些紫黑的颜色。此时以柔的身边又静得只剩下烛光摇曳的影子和屋外簌簌地飞雪声了。不，还有身边那个人均匀而有力的呼吸声。
凝视了他一会儿后，以柔觉得屋子里暖得让她不自在，便取了斗篷走出屋去，立在那黑夜的风雪中，檐上灯笼幽暗的红光映着她的身影是那么的依人。以柔想站在冷风中清醒一下。
一阵冷风吹来，以柔有一些瑟瑟发抖。可突然，她被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怀抱抱紧了：“怎么站在冷风里，冻病了可怎么办。”
转过身后，以柔看到那张自己已经细细看过并深深印在心里的面容。“快进去吧，我今晚陪你”听到这句话，以柔不禁颤了一下。
见以柔没反应，肃王又接着说：“还记得小时候那次我们相遇你叫我什么吗？你叫我‘肃哥哥’，这个称呼，我记了十三年，柔儿，还记得我吗，那首《玉妃引》的旋律，从那天起我就再也忘不了了。只可惜只剩琴声，伊人却不见了，直到那日宫宴上‘玉妃‘又现，可我还是不敢相认，今晚，我是不是找到你了，柔儿。”听到此，以柔再也忍不住地落泪了。
“柔儿，今夜我们以梅作情，以雪为证，此情天地证，白首不相移。”肃王轻轻把她抱在怀里。
两人相视坐在床边，直到今晚肃王才发现，她鬓发如漆，星眸生辉，柳眉如花，肤似凝脂，清丽绝伦。以柔凝视着肃王的眼睛，他的眼神平淡而深邃，温情而真挚。
“肃哥哥……”以柔轻轻唤了一句。
今夜的梅花格外红艳，飞雪亲吻着花瓣，灯光里花影静默而淡雅，在冬夜里温暖而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