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我会想起朵希和以前的一些事,好的、争执的、被我忽略的...大多的情节甚至演化为细节,不停
地在脑中上演。
我记得,那天刚好是朵希高考完的第一个周末。我和她窝在我实习公司附近的单人公寓里面,这是我第一次
单独跟她处在一个这么温馨的私人空间。
朵希坐躺在布沙发上,找到最舒服的位置,头往我怀里拱了拱,问道: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
大概,是因为那天阳光很好,而我正在看你;抑或天气晴朗,我遇到了向往的自己?不,都不是,因为那
个人是你
未听到我的回答,她正起身子、一瞪眼,急促地催着:“快说。”
“因为,那个时候,街上就只有你。”
她呆愣了一瞬间,皱起眉头:“这是什么破理由?”我不语,只是对她笑。
她更生气了:“不准笑,给我说清楚,我要听实话。”边说还边威胁式地握紧了拳头。
我笑得更开心了,看她快爆发,轻轻地拥抱她:“因为整条街上,我的眼里只能看到你。”
瞬间,她就好像小猫一样,安静的没有动作,然后,也环上我的背抱紧我。
我想这不算是情话,我只是说出了心里话。或许在我看到她一盆盆挑着植物时候的侧脸,或者低头和旁边人
的细语瞬间,又或者只是她清爽的笑声...
那时,我脑中还在想着,什么时候遇见未来的你。而下一秒,刚刚好,我看到了你。阳光也是,它只照
着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距离。我笑了,因为两边的脸颊也开心到触动了眼角,提醒我,那个人,对,就那个
人,是你。
朵希不是会无理取闹的人,哪怕是耍小脾气都在可控范围,并且只要我一说好话就什么事都没有。所以我
后来也习惯了去哄她。只是突然在某一天,这样的方式不再有效,朵希好像脱离了掌控,她变得暴躁、不再有理
可循,甚至有些慌张,恼恨着一切,周围所有的一切。
她冲我喊:“米小米,你都只是为了自己,只为了能让自己安心一点,而已...”
我回不了她的话,太多太多,我不知从何解释,又从何反驳。
你说父母就要在一起,不可以分离,我就是证明;你说错过了不用可惜,因为它不属于你;你说忘记了可
以,你会记得,然后帮我想起;你说天真是天使的淘气,要一直这样下去;你说我就像个孩子,不用管未来,一
切有你。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每天被父母的骂声吵醒,我后悔于与喜欢的失之交臂,你答应的没有全部实现,就好
比你说会回来,我等了三天还是没有人影。你把我惯成什么都不会的孩子,同我说只要这样就好,但我离开你以
后呢,你不会每时每秒都在。我也会对未来抱有担心,我心里也在规划未来要和走什么样的路,我也希望能让你
安心而不是只有被宠溺。
也许你认为我只要会笑就够了,你总说喜欢看我笑,我也只是希望你看我笑能够真的开心。但我是有思想的,我想要与你并肩、与你分担,没有秘密。而你,你呢?你只会说不要担心。你把我放到了背后的位置,挡住了全部
的视线,而我只需要踩着你的脚印。你觉得很安全?我不是,因为我从来没见过回头的你。
我仔细去想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朵希的家庭?正处于崩析分离之时,导致朵希的神经一下变得敏感而脾气
易怒。我能做的不过安慰,一家人,无论如何都还存在于世,已经很好了不是么?父母还在仍旧疼爱自己的孩子
不是么?那么担心什么呢,我不知道朵希在担心什么。一切都会过去,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人不会一朝就消散,总
会变好的,那个时候心里想,朵希总不会和自己一样,一切都会变好的,我当时也是这么跟她保证的。
还有什么,她说了她不想去念书,似乎讨厌学校。朵希的成绩很好,我一直觉得她什么都可以做好,事实上
也确实是这样,那个时期她的叛逆应该达到了顶峰。
我呢?还是个刚入社会的毛头小子,太多的规则要熟悉,我朝自己既定目标往前走的时候,或许真的太年轻,
怎么就不懂得动荡不过一瞬间呢。
每次每次,朵希用几乎是质问的语气,我只好沉默,只能沉默。也许就像朵希问的:“米小米,你难道不懂
人该怎么活着吗?”也许,我真的不懂。
夏彤姐打来电话说,阿姨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她想见见我。我不确定夏彤姐的意思,或者是她想让我去见阿姨
最后一面,我知道阿姨向来不喜欢我。
但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在和阿松一起守着他母亲的时候,我就想到舅舅,想到钟叔和夏姨,我做得太少。
夏彤姐显然很高兴,但说话的语气还是很伤心,夏姨的情况应该很严重了,我跟她说我最晚后天到。
挂了电话我就拨给齐诃,直接问他说我是否可以解除合同。
“按理说是不可以的,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公司应该会同意放人,而且这种行为也会被理解。”我知道他想说的
是在正常情况下,任何人会想第一时间脱离麻烦。我不介意别人怎么想,只是我卷不进任何旋窝里了,我已经没力
气再去挣扎了。
“我马上去办了吧。”
“这么着急,我再问下刘经理。”齐诃说的是刘山,当初也是他找上我,现在要离开确实要跟他先说一声。
“好。只是我大定主意了,任何后果都可以承担。”
“为什么?”齐诃问我。
我不说话,两个人在电话里沉默。
“算了,问完通知你,你这两天怎么样?”见我不回答,齐诃也不再追问。
“挺好。我会去外地一段时间。”脱口就跟齐诃说了,说完又觉得没必要。
“哦,好。我到时给你打电话。”
之所以迫切不是没有原因,护照已经办好了,要去看夏姨,朵希说她会离开...这些都是原因,可也都不算
原因,连自己都猜不透那个为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
自从顾子白回来还没有去过他那里,本来打算给刘山拨通电话,但又不想跟他张口。反正齐诃会跟他说,
心里这么想着,就真的关了联系人菜单,直接出门。
太阳快要落山,街上云霞映着的红光把人的脸也照红了。进店里的时候人几乎是满座,夏季的鲜明感从店里
的空调风中透出来,一热一冷惹得人不自主地瑟缩一下。
顾子白端着杯咖啡从里面走出来,看见我一笑:“来了。”
“嗯。”我轻点头,也带着微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