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我有一个多星期没见过顾子白,也没去咖啡书店。
陈姐的房子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一天下午她突然约我出来,我以为是说工期结尾的事,可到了才发现
等待的不止她一人。并未表示疑惑,我在陈姐的示意下坐到对面。
陈姐旁边的男人大概五十左右,国字脸,尽管保养的好,但额头相较面部其他地方的皱纹明显勾勒了他
已不甚年轻的事实。我并未细看,但也注意到自我进门,对方的视线就一直在我身上,倒不是有压迫感的那
种,男人只是单纯地在看我。
我看我几眼就平静的把注意力转到陈姐身上,她今天看我的目光有些期待,有些迫切,又有些不安。
“小米...”“你叫小米是吗?”对面两人同时开口。
“嗯。”我们三人相互对看,气氛有些微妙。
陈姐没再开口,转头看着男人。他一直看着我,然后才说:“我叫伍黎,是你...母亲的朋友。”我没有
感到惊讶,或许早在陈姐三番四次的暗示中,我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境况出现。
“简涵,就是你母亲...她现在怎么样了?”男人在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些犹豫,我不敢猜测他报以的
的何种心情,对于‘米简涵’的任何相关,我从来不敢有一丝妄测。
“我不知道。”话一出口,对面的男子有几分失望,但我说的确是实话。
陈姐似乎也对我母亲很熟悉,连忙问我:“那她现在?”
“她去世了。”
尽管我之前就同她说过我母亲去世的消息,她还是有些震惊且伤心。伍黎同样不忍,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抚
慰。我转头看玻璃窗外,‘米简涵’离开,留给我动容的感情,竟不比对面两个人来的多,我有些想笑,尽管
我清楚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那你...小米、我...”陈姐竟不知该如何连成句出来,也许她是真的悲恸。
“她葬在哪里?”伍黎接过她的话,已经稳定情绪问我。
“我...不知道。”说话的时候我无法直视他们的目光,只好低着头,也许我是该愧疚,我竟不知她最后归
安于何处。
显然这个答案并非他们所能预料,两张脸同时表现出吃惊。在他们难以窥视的角度,或许我翘了嘴角,或许
没有,我只是无法抬头看他们。
“那...”男子也开始犹豫。
“我没见过她,我跟舅舅一起生活。”
他们可能想了无数种可能,但绝对不是我说的这一种,因为所有反应都有惊讶的成分在。瞬间看我的目光
带了怜悯,我想我还是学不会如何去面对这样的好意。
也许是明白从我身上无法得到任何关于‘米简涵’的消息,所以他们开始略过这个话题。陈姐看我的目光
越来越温柔,男人也是,好像他们两在看自己的孩子,或者小一辈的亲人一般,我只是微笑着答话。对于母亲
的朋友,我可能、也许,带了那么一丝丝期待。
他们简单问了些我以前的生活,并未提到舅舅,我该奇怪母亲的好友却不与舅舅熟识,但当时想要问的太
多,也就忽略了。
终于待他们问完,我才张口:“米简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能我的问题提出的太过突兀,原本轻松愉快的氛围一下被打断。伍黎犹豫了一会才说:“简涵,她...很
优秀。”
“嗯,十分优秀。”陈姐也点头肯定。他们两人相互看着对方,好像有什么心知肚明,只是一笑便尽在
不言中。我不能肯定他们对于母亲的评价究竟是正是否,只是想,如果他们真是母亲的好友,那么命运的差别
未免太过悬殊。
伍黎正了正身子,轻咳一声才说:“你母亲是个很特别的女子,爱恨分明,无所畏惧。我们在她旁边都只
做陪衬,她太耀眼,让人无法企及。但她性格很好,待人真诚温和,”他说着还转过头看着陈姐,“阳平还说
她有精灵的气息。”说完两人对视一笑。
“她读书很好,学习也很拼命,总是在年纪前五,好像有一次第一是吧?”陈姐说着问伍黎。
“好像是,不太记得了,总之她十分聪明,我们跟她不是一个级别的。”
一下子关于‘米简涵’的世界全成了赞美,我很高兴她是如此优秀,我的母亲,虽然我一点都不了解,但
她足够美好。我希望能听到更多,然后在他们停下的时候,不经意继续一个很小的话题,我甚至希望这样的对话
能够一直持续。
他们说了许多,都是关于‘米简涵’的风云过往,原来她是那么受人瞩目。我想舅舅应该是爱她的,因为他
的妹妹是如此优秀,让人难以不爱。
陈姐要我和他们一起吃饭,我委婉拒绝,也许因为他们是母亲的友人,所以待我可以一下子亲近,但我难以
做到。除了阿松,只有朵希,朵希离过我很近,曾经。
这么长时间即使他们没介绍,我也看得出来陈姐和伍黎是夫妻。和我印象中大多有钱人家不同,他们互相
温和有礼,有种举案齐眉的感觉,我为陈姐高兴,我喜欢母亲的这个朋友。
舅舅的遗物再次被我从抽屉里拿出来,我看着那封信,迟迟犹豫,然后打开。
「阿涵:对不起,我选择离开。」
入眼的文头就让我预感不适,眉头桀起也不自知。
「我知道也许你会怪我,但我觉得,我们除了分开,再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一字一句看下去,这是封分手信,收信人是‘米简涵’,写信的没有署名,但我知道这个人对母亲来说
很特殊,特殊到一封分手信都会一直保留。我猜舅舅可能从来没打开过这封信,因为除了折叠的印痕,再没有
其他褶皱、道痕或者指腹摩挲过的痕迹。
我把信收起,翻到联系人,找到苏止的名字。
我发了条短信过去,然后按了锁屏键,将手机扔到一边,仰倒在床上。
第二天接了齐诃的电话,要我去公司。我连忙换好衣服,把本来准备的牛奶面包匆匆填下肚,齐诃不是会
无缘无故就通知你做什么的人,必定有要紧的事。
我到的时候办公室已经都分好隔间,里面站着五六个人,除了刘山、齐诃,还有几个不认识的。
我正要走近,一个声音让我止了步,声音的主人正和旁边的人交流。刘山看到我,连忙冲我招呼:“小米
快来,我跟你介绍。”
所有人一下全转过头,目光集聚在我身上。隔了几步,我站着,她回头看我,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