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马奔驰,战车飞快,时间流逝,连绵的黄沙浮丘,一一抛弃。
渐渐地,远方出现了一点绿色,周革眼尖,立马发现了,一连一个多月的除了黄沙还是黄沙,晚上又睡不好觉,枯噪乏味,现在那一抹绿意无疑抹平了那丝烦躁。
跳下战车,他放开喉咙,大吼起来,欢呼雀跃,故乡在眼前,他已经十多年流浪在外,那思念格外浓厚!这儿有他的妻儿,有他的战友,有他的兄弟,有他的朋友,有他的足迹,有他大半生的回忆和留恋,有他做了许许多多的梦,现在他迫切地想要了解十多年的变化,妻儿安否?故人在否?百姓生活如何?朝廷如何?
一连串的疑问冒出来,心底多年的渴望愈发强烈。
周革撒开双腿,可着劲儿跑动,急促的呼吸,剧烈的心跳,沙沙的脚步,激动的情绪,飞扬的沙尘,烙印在沙漠里。
那一抹绿意迅速扩大,清晰,一个点,一块不规则的边角,几座小山,山腰,树木,石头,石壁,山脚,也一一显示。
望帝山。
这是赵山为这座无名小山取得的名字,寓意是盼着太祖太上皇,能够平安回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从未放弃过希望。
太上皇对他一家有救命之恩,提携之恩,再造之恩,响起老父亲临去时的叮嘱,告诉他,男儿在世,恩情一定要报!追随太上皇一生,哪怕驾崩,也要为其守坟一世!
十二年零一个月又五天了,赵山很后悔当初没有跟着太上皇,哪怕身死,也要在保护陛下完好无损,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等待,祈祷。
山脚,太上皇刚走那一年,他日盼夜想,在沙漠的那一边始终没有出现那熟悉的身影!于是,开始痛恨起这广阔的沙漠,无情,冷血,吞噬了太上皇的背影。他开始种植柏树,移植灌木,意图征服沙漠,彻底消灭这个他极其厌恶的家伙。
第一年,柏树和灌木种植后,很快枯死,第二年,他从远方移来肥沃的泥土,覆盖上黄沙,同时从小山另一边挑水,一日日浇灌,小心呵护,又回去小城请教方家,严格按照老植树的经验来做。这一年,柏树和灌木仍旧枯死,不知什么原因。
第三年,他买来书籍,更换树种和灌木,包括泥土,和水源,更加细心,但没有例外,枯死了。
第四年,枯死了;第五年,枯死了;第六年,枯死了;第七年,枯死了。
第八年,连续枯死七个年头,种植了不知多少批次树种,他依旧没有绝望,没有一丝放弃的想法,反而更是执着,一定要种活!这一年,他的期盼有了一丝回应,树木没有直接枯死,但半死不活,他惊喜过望,深信这是个好兆头!预示着当树木郁郁葱葱的时候,太上皇就会平安归来!
第九年,一批柏树栽种下去,成活率大大提高,去年种的树则嫩芽增多,在遍地黄沙的土地上,终究有了一丝绿意。
第十年,树木终于长出了新枝新叶,开始明显的生长,虽然缓慢,赵山继续种植树木。
第十一年,赵山开辟出来的足有五亩绿地,有一小半郁郁葱葱。
第十二年,他有开辟了三亩地,总共八亩,有近半树木生长良好,赵山很开心,他每天天不亮就开始挑水,浇水,翻山越岭,来来回回,从不觉得乏味和路途遥远,一直忙碌到夜色降临。在第三个年头,他就接来家人,妻子会烧饭做菜,女儿乖巧。
这是第十三年了,赵山眼前的树木大半葱葱郁郁,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但每日望着沙漠深处,仍旧没有一丝人影。
他的脸色沉重,思考,眼眸有些暗淡,背影宽阔而笔直,挑着水桶,浇完最后一棵树,夕阳西下,那火红的太阳,又快落山了,再次凝望着远方,他的期盼没有出现,又一天了,眼底深处没有失望,却有些失落,背影也显得略略佝偻。
周革飞奔着,快,更快,更加快,飞溅的黄沙组成巨大的黄沙龙,在背后耀武扬威,倒有几分铺天盖地的气势,同时拼尽全力奔跑把极速提升的身体潜质逼了出来,往日星力未覆盖到的细小区域,也缓缓推进,这一切他不知道,激动的心情掩盖了一切!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外加后边几座熟悉的小山,树林陌生的很,他记得很清楚当年并没有这片小树林,而且这座沙漠有伪圣怨念,剥夺生机,论理来说很难有什么植物可以生长,而眼前的这片树林长势相当不错。
忽然,看到了树林,层层叠叠的树叶中,偶尔显现行走的身影,肩挑两只水桶,步履坚定,很熟悉,很熟悉,灵光一闪,是赵山,这个从十六岁就跟随在他身边的亲卫,完全没想到十二年过去了,还在这等待,一瞬间,以他的帝王心性也有些感动。
周革突然高喊一声:“赵山!”充满复杂,难言和激动的情绪。
那魁梧身影陡然一震,一停滞,挑着的水桶落地,快速转过身来,那双眼眸似乎不敢置信,似乎怕是幻觉,又带着浓浓的希望,望过来。
呼喊的是一位青年,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头发乌黑,轮廓很熟悉,神情气质,更是宛如当年,真的很像,但太祖陛下那是五十多的老人,当年离去时便有不少白发,和眼前的截然不同,但直觉又告诉他,这就是当年绝世风采,征服天下的开国太祖,当今的太上皇!
青年快步走来,越是离得近,他越是觉得这是陛下,赵山迟疑问:“您,您是太上皇陛下,他老人家?”语气询问。
周革仔细打量,这十二年来的变化,见他迟迟疑疑的,笑道:“小山,连我都不认识了,看来我真的变化很大,还是你眼神不怎么样?哈哈哈!”语气口吻神情,与当年一模一样。
赵山确信无疑,神情激动,立刻跪下,哽咽道:“陛下,您平安归来,臣盼了十二年又一个月零五天,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