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她早已忘了那个男人,忘了火车上所发生的一切,她又回到了现实,现实中没有他的生活。火车,本来只是一个载体,这个载体就像一个临时舞台,演出过后,谁还知道是谁在其中停留过,离开了火车那个小小的载体,所有的一切又都回到原来的模样。
出人意料的是,魏晓杰并没有忘记她,下车不久,她的手机就“嘀嗒”响了一下,拿出手机一看,显示的是一串陌生的数字,内容是:“你到家了吗?”
看到这条短信,她有些惊诧,一下子没有想出这个陌生的号码是谁,但一眨眼功夫她就想到了他,那个刚才还拨出但来不及储存的号码,她多少还是有些印象,只是,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陌生的号码会这么快就出现在她的手机屏幕上,她也从来就没有想过萍水相逢的两个人真的还会再联系。之前,她只是出于礼尚往来而给出了自己的号码,原以为,这个号码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到了!”尽管不知道,那个男人发这条短信的目的,她哂笑过后,还是礼貌性地给人家一个答复。
魏晓杰发出上一条短信,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看那个女孩是否会有回应,他很忐忑,没有把握那个女孩下车以后,还会记得他。不过,他本身就是一个积极的人,在情场上,他有自己的经验,也许,现在,他们并没有进一步的进展,但是,能联系,偶尔联系,就还有希望,他深知这样的道理。出乎意料的是,那个女孩竟然回信息了,而且速度还很快,他并没有等多久,看到她的回复后,他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由衷的微笑,也许,那个女孩并没有那么高傲,也许,他距目标又近了一步。
“到了我就放心了,女孩子在外要注意安全。”不知道是真的觉得那个女孩太单纯,还是觉得这是最起码的关心,对一个女孩的关心。也许,是他潜意识在提醒她,女孩子不要那么轻信一个男人,甚至包括他自己,可是,他打心眼里又希望那个女孩可以去防备别人,但不要针对自己,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两重标准,每一个男人都希望每一个女孩对自己是信任的,对别人是提防的,特别是对于自己喜欢的女孩。
看到这样一条短信,紫桑突然觉得自己错怪了一个好人,原以为那个男人居心叵测,对她有图谋不轨的嫌疑,可是,看到这条短信后,她又觉得那个男人应该是个好人,像大哥哥一般。
“谢谢!”回复这两个字的时候,她一定充满了开心,还有真诚的谢意,这个世界上毕竟是好人多于坏人,她一直就有这样的理念,所有人都是好人,都是值得信赖的,她甚至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坏人,至少她所遇见的人都不是,她一直这么一厢情愿的认为。
也许,她本身就是一个单纯的小孩,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女孩,所有那些关于不好的事情,十恶不赦的人,都只是小说或者电影为了情节需要而进行的虚构,她不相信现实中真的有凭空产生的坏人。其实,她也不知道坏人的定义是什么,如果一个男人去骗一个女孩,那就是坏人;如果,没有骗人,反而去关心人家,那就是好人。如果按照这个标准,魏晓杰此时在她心目中的印象,那一定是好人。
“谢谢”过后,就没再有回音,魏晓杰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出击,什么时候又该收敛,如果只是一味地出击,多少会让女孩有逆反的心理,甚至不屑,所以,他适时地收起手机,没有乘胜追击。秦紫桑自然也认为,她的回复完全就是结束语,并不需要再有什么瓜葛。
这只是第一次,有人说,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接下来的联系都变成理所当然,所以,当魏晓杰再一次想到那个女孩,想到她温婉的笑容,他很自然地给那串号码发了一条短信,具体什么内容,连他自己也忘了。大概,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只不过,脑海中突然想起那张脸庞,还有脸庞上洋溢的青春与亲切,他不由自主地想跟她倾诉。
开场白往往都是问候,显然,短信那头的人并没有什么热情,她不见得会买单。事实也确实如此,某一天,紫桑突然发现一个陌生的名字,还有一些陌生的问候,她想也没想,就把手机扔在一旁。发出去的短信没有回应,等待了很久还是没有回应,魏晓杰变得有些着急,他害怕那个女孩突然把她忘记,打心眼里,他有些自卑,人家是名牌大学的学生,而自己只是一个技校毕业的混混,虽然如今事业也还算可以,但在知识分子面前,他心灵深处有一种自卑,只是这种自卑并没有显现出来,或许,他想跟她交朋友,一开始的想法,也只是想消除这种自卑,缩短他们之间的差距。如果他有一个大学生的朋友,人家会怎么看,肯定是满含羡慕,还有嫉妒,他并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此刻,他的身上,难免还是有一些虚荣习气。
说实话,她根本记不起那个男人的样子,时间并不长,只是,她从来就没有好好看一眼他。一个女生,若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男人看,多少会引来人们的非议,再说,她也没有那么花痴。另一方面,那个男人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以至于让她过目不忘,第一,他不是那种人,你瞄一眼,就会发出“帅呆了,酷毙了,简直没法形容了”的感慨;第二,他也不是那种人,你看一眼,就会想起《巴黎圣母院》中那个奇丑无比的敲钟人卡西莫多。归根结底,就是他太普通,以至于让她过目即忘!
短信石沉大海,也许,她没有看到,抑或是没有听到提示音,那就打电话吧,这样一想,他的电话已经不知不觉拨出去了。
看着手机上跳跃的名字,短暂的惊诧,紫桑还是按了接听键,她也满腔的好奇,好奇那个男人耍的是什么花样,好奇火车上的萍水相逢,接下来会有什么故事,真的,她带着这样的好奇,还有些许艳遇的意味,接通了他的电话。
他的电话,没有羞涩、胆怯,反而像是认识很久的朋友,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没有丝毫懈怠。从他的声音也听不出半点陌生,反而是轻松自如,这样的轻松自如,也带着她变得轻松,慢慢放下戒备。有时候,她也不明白,那个男人和她只是萍水相逢,为什么要给她电话,给一个陌生的女孩打电话,等她想起这个问题时,接听他的电话却成了一种习惯,但是她想不起他的容颜。她根本就没有必要记住他的容颜,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之间还会有交集。
魏晓杰本身就是一个特别的男人,他会记住每一个女孩的容颜,特别是那些令他印象深刻的女孩。也许,这就是一个男人的特性,动物世界中的猎物特性,也许,每一个男人都会去度量一番,哪一类女孩会是自己的菜,从而想着如何下手。当然,到此为止,他并没有想把她据为己有,慢慢来,或许,从朋友做起,慢慢了解,才是他的长久之计。
渐渐地,她开始熟悉他的声音,熟悉他每一种声调所代表的感情,而且,能从这些感情中读懂到快乐。他们开始无话不谈,就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友,虽然,看不到对方的容颜,但所有的心事都能向对方袒露。
对于魏晓杰电话中所说的话,她也一直深信不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男人有必要跟一个小女孩去说一些谎话;也从来就没有想过,他们还会见面,也只是电话里的好朋友,见面,那是不现实的事情。
当然,也只有那个男人自己知道,他所有的话中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也许,都是真,只是他有选择性地屏蔽掉一些信息。男人,都会有选择性地将一些有利于自己的事情,展示在别人面前,特别是在心仪女孩的面前,每一个人都想展示最好的一面,那个男人也不例外。对于他,紫桑本来就没有什么兴趣知道多少,基本上,都是他说,她听,像一个旁观者,倾听他的烦恼与忧愁,偶尔也会给些安慰。
“你觉得我有多大了?”有一次,在电话中,他突然问她。之前,尽管他们聊了很多次,话题也很丰富,可关于年龄,他们从来没有涉及。
在她的印象中,那个男孩似乎很大了,至少二十五六吧,或许,比这更大,因为他看起来那么成熟,不知道是白衬衣把他衬托的很成熟,还是他那张略显沧桑的面孔衬托了他的年纪。只是,这个问题,她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在之前的电话中,也听他说过,他很早就进入社会,自食其力,自力更生,如此说来,也在社会上摸爬打滚了好多年,脸上难免会有岁月的痕迹。
“我怎么知道啊。”还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万一把人家年龄猜大了,人家还以为你觉得他未老先衰;猜小了,他自然高兴,可能还会顺便加一句:“哎呀,你真聪明,怎么猜的这么准啊。”
“那你猜猜?”他并不死心,笑着说道。
“猜这个有什么意义,随便你多大。”当然,后半句“管我什么事”被她给吞下去了,尽管,那个男人在电话那头,表现出无限的期待与热情,她还是不想猜这种无聊的问题。
“我肯定跟你差不多大。”他自我猜测,言语中还流露出得意与坚定。
“不会吧。”算是回答,也算是自言自语,她还在心里嘀咕,你怎么知道我有多大,仔细回想,好像她从来就没有告诉过他,她的年龄,那个男人咋来的自信,这么肯定。她确信,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她的年龄,但是魏晓杰肯定也知道,她还是个学生,也许,他是从这个信息推测出来。如果,不是自己早熟的话,那过于早熟的就是他。
“真的猜不出来。”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什么,管你多大,关我什么事,就算跟我差不多,又怎样。
听出紫桑对这个问题没什么兴趣,魏晓杰只得自报家门般地报出了他的年龄,原来,才比她大一岁,也算差不多了,可是,他的面容中真的看不出来,也许正验证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现如今,不仅是一个人的涵养与本领不能貌相,连年龄也是不可貌相。
这一年的差距也太大了,一年的光景会把人磨练成那样,那样的成熟,那样的老练,那样的历经沧桑。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可以一点点地摧毁一个女人的美丽容颜,也可以一点点摧毁一个男人的容颜。在时间面前,所有人都不例外,大家都是公平的。就算,时间悄悄地偷走了所有人的青春与美丽,但还是没有人会去指责它,虽然,没有了美丽的容颜,却积累了沉甸甸的经验与历练,这也是时间所给予的财富。大概这就是,人们常常说的,上天在给你关一扇门的时候,会给你开一扇窗。
他这句话看似平常,可是,无形中却仿佛给了她某种暗示,那种有些许暧昧的暗示。在他面前,她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小孩,而他就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过来人,他们之间有代沟,无法跨越的代沟。经他这么一说,他们之间的代沟不知不觉抹平了,年龄相差这么近,怎么会有代沟呢。
那个暑假很无聊,但魏晓杰的电话和短信却给她带来了些许精彩。那时候,她全心全意把他当作一个大哥哥,可以互诉衷肠的那种,碰上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会跟他说;而魏晓杰也会真心实意地去安慰她,只差没能出现在她面前,借肩膀给她用!
有一次傍晚,魏晓杰在一个陌生城市的高速路口等车,一个人。他说,想听听她的声音,有人陪着说话,这样恐惧就会少点。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许伤感,还有落寞,甚至孤单。
突然,她的心里有那么一点悸动,往常那个男人总是给人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觉,此时,在她的面前却流露出忐忑与不安,这种忐忑和不安,总会不知不觉拨动人的心弦。当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面前流露出心灵深处那一点脆弱时,天生具有母性情怀的女人马上就想敞开怀抱,给受伤的孩子抚慰伤痕,这就是女人的天性,紫桑也不例外。只是,她还没有把自己定位到女人阶层,即使,她还只是个小女生,但根植于心灵深处的母性情怀早已起作用了。
那一次,他们聊了好久,一直聊到车来,他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她都忘了,他们具体都说了什么,怎么可以说那么长的时间。也许,有时候打电话并不是为了什么事情,没只是问候,或是感受对方,也是一种目的。
他们的话题很广泛,家庭、工作、学习、生活,只是从来没听他说过关于女人的事情,他的女朋友的事情,不过,那个男人跟她说,他还没有女朋友。
也许,她比较适合当一个忠实的听众,不管别人说的是真是假,她都会静静地倾听,静静地给予安慰。那时,是快乐的,因无知而产生的快乐,因距离而产生的快乐,至少她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