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乐长袖挥舞,弟子们纷纷唱道:“皈依阴砂,祈求天意。”传说,阴毒砂是世上唯一一套阴邪的功夫,凡是修炼之人都会折去阳寿,不断地培养掌门,无非是盼望有朝一日阴毒砂的功夫能够完整。坐在宝殿之上的一位婆婆,满目苍凉,白发逶迤在后,仿佛是落在人间的一只奇怪的木偶,这时一声雁鸣题落。
她就是阴毒砂的教主,模样似已经垂暮,一双眼睛倒很是很炯炯有神,脸孔也隐去该有的风姿,年轻之时也应是一位标致的大美人儿吧。这时,一位白衣少年朝着宝殿走来,篝火映出格外白皙的脸庞。我和秦澜站在一旁面面相觑,这孩子也不过只是十来岁吧。那孩子有些奶声奶气说:“师尊,起儿从此以后就是阴砂教的掌门了。”说罢,便接过那婆婆递给他的拂尘。
拂尘随风飘舞,少年捧在怀里,那小心的样子,我竟不觉得想起幼时的普谍来,他那时也应是如此吧,我乐不思蜀地想。祭天大典中的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便是与老天交换指间之血,说白了那就是割去新掌门食指上的一滴血放入盛有阴毒花水的碗中,然后倒入宝殿之前那一棵树下,这样就是算是完成了祭天大典最重要的接洽环节。
每当这时候,阴砂教都选择在夜黑风高、外人不会打扰的时间进行,因为阴砂教即使是江湖第一邪派,但若要是跟外教硬碰硬地拼杀,只会落得全体覆没的程度,因此他们一般为躲避追杀都喜欢撒下毒粉。在得知了行动目标之后,我们都开始蠢蠢欲动。
我和秦澜一前一后跟着婆婆,望着她拿来盛有阴毒水的碗,秦澜眼疾手快地打翻了瓷碗,顿时场面一片混乱。那婆婆尖叫:“有外人闯入天祭!”顿时附和声四起,篝火下的弟子纷纷揭竿而坐,那拔剑的姿势真是吓坏了我和秦澜。
本来我这个没有武功的菜鸟是可以退居一旁的,但又思起这个不知手艺如何的笨蛋是否能一下子搞定一个不留,还是很不放心的跟他并肩作战。瞧他那身姿敏捷一袭白衣,先是快速地解决了几个看门的弟子,又是一脚踹倒了两个看火的弟子,一拳一脚我都忍不住为他鼓掌叫好起来。见此状,我便飞速一把捂住那叫“起儿”的孩子,那孩子眼神清澈,张口正欲说些什么,只让我头皮一阵发麻:“不许叫!”便扛着他从另一旁的小道径自走了。
“姐姐。”起儿弱声叫着,我有些心存不忍,但还是再次堵住他的嘴,警告他只是需要他的一滴血而已,在我就在准备动手之时,那婆婆居然一声大吼来了:“放下起儿!”那一声如雷贯耳,差点震得我魂飞魄散,我便加快速度用短刃切下了那少年的第一滴血,血滴落地,我知道我的阴谋得逞了。
婆婆的长发裹着树叶来到,那双怒目横视着我,我竟不觉得低下了头,没有勇气直视她,她毕竟是普谍的师傅丫。
“你是何人?”那洪亮的声音,我轻声说:“姓夏,字宛湘。”
“你是谍儿的妻子?”她说出口的话让我不觉得有些愣神,也不知该答是还是不是,最后还是憋出几个字:“前辈所言甚是。”
“抬起头给我瞧瞧。”那婆婆声音一沉道,我被迫抬起头,仔细看来婆婆眉间有几颗朱红色的花钿,闪闪发光,在黑夜里似是数颗明珠,“你便是当今西夏公主,夏宛湘?”
我点头会意,婆婆的说话语气似有好转,仔仔细细地盯着我:“这模样生得倒还不错,倒也配得上谍儿。”我心中一惊,不明所以,待我想张口说些什么时,她雪白的青丝拂来道:“很多人都叫我阴婆,你也可以如此叫我。”
这是自报家门么,我楞愣地望着她,那一双沧目中已是凄凉万分,她继续道:“我住在这阴山已是五十年,从未想过去见宫中之人,包括谍儿。”她转过身来,黝黑的面庞,垂下几滴泪来:“谍儿如今可是安好?”
我并未想过事情竟是如此顺利,就在我准备回答之时,一支长羽朝我飞来,倒是被阴婆手上拂尘一挥舞,便偏了偏方向,飞进了树桩间。那一声女弟子的喊声:“师尊!”阴婆怒目而视,那弟子便不敢再吱声,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普谍皱眉是如此痛苦不堪的样子,原来是跟阴婆婆学的。
“是清乐放你们进来的吧。”阴婆沉声道。
我不语,只是点了点头,一旁的起儿一挣扎开我扑入阴婆婆的怀抱,看样子甚是亲密。
“还请问与我一起来的男子现在身在何处?”我问道。
“你暂可放心,清乐已有安排。”阴婆道,“你是否想问,我为何放你进山,又让你成功的破坏祭天大典?祭天祭祀的是年轻的亡魂,但绝不能是朝廷中人,数十年前我已破例收了谍儿,我不能让朝野中人坏去我阴砂教的血统。”
阴婆说的我不是特别懂,但是能知道她原谅了我和秦澜的不速来意,于是我对她张开大牙一笑,这样的一次笑容是我最无所顾忌的,以至于我都忘了秦澜的到来。
白衣男子在我眼前一晃,伸出手朝我眼前一展手掌,引起我的注意:“丫头,你在想什么呢?”
我朝他一蹙眉,信口就说:“我在想,普谍家的小花猪。”
“相爷家中有豢养的猪,公的母的?”他也心直口快。
我顿时一怒,也差点学着灵小宝的动作,一掌朝他拍下去。思及想这样甚是不妥,于是我笑得特别灿烂道:“你知道飞的感觉么?”
他瞪着我发愣,师傅说过,飞翔是一种甜蜜的感觉,以至于感受这种感觉的灵物都会不知不觉地欣喜,就像蝴蝶展翅那样的绚烂。我吹着一口绿叶,哨声响起,音韵娓娓,四面鸟儿飞来,飞来的细雨和祥云,围绕着男子,秦澜温柔的眉眼没去,他似在对我笑,笑容绽放的悄无声息。我站在树下,望着男子绯红的面颊,那是害羞时应该有的表情。
他与她早已有过夫妻之实。我想到这里,心下一颤,腕上灵珠发出绿光,口中的哨声渐小,而白衣男子的身体慢慢坠下,躺在地上。
受过灵力的人,需要一个时辰恢复过来,也需要一个时辰忘记那个过程。有时候常常想,人是人,神是神,本就不是一路人,又何必扯上任何的关系。那天晚上,我路径阴山的一处山洞,听见里面传来打骂声,便站住了脚,居然听到清乐师姐的一阵阵哀嚎声,我不由得好奇心作祟。
原来这里是个密室,只是从外面看上去不过是个废弃的山洞,许是因为我的灵力能够听到人耳以外的声响。不过,这阴山的密道也跟平常做的不一样,这朝着外的山洞任谁也想不到这里面竟是条密道,顺理成章。
我长着一张灯缓缓走进山洞,那暗黑无比的洞里隔着一堵又厚又重的砖墙,轻轻在上面一瞧便能听见回来的声音,我这一瞧似是惊动了那一端的人们,在说:“何人在此?”用过灵力,轻触墙面,我便如同一缕幽魂穿到密室的另一边,而宛湘的身体则在另一边。这是我这么多时间第一次用自己的模样,他们看到我都很震惊。
阴婆向后退一步,面孔上蜿蜒出一条血痕,斑驳零散依旧。清乐师姐面目狰狞,披头散发地在一旁的勒着绳索的上面,唇角是一抹血迹。原本美貌清秀的清乐如今是这幅模样,我心中着实一惊。
剑光寒冷,冰封如雪,阴婆不含一丝的感情道:“说!你是何人!怎么会在我阴砂教密道!”
我的脸撇过去,目光凝聚,大着胆子道:“晚辈无意闯入,还请教主别怪罪!”
“小丫头,你胆子倒是不小。”收回长剑,阴婆怒道,“你是如何进来的?”
我一时紧张得身子有些发抖,但仍旧是镇定道:“我跟教中一弟子关系颇好,是她告诉我这密道的机关的。”
她的目光扫过清乐,清乐一脸苍白的看着她,满是哀怨,我立刻紧张道:“不是她!”
“看来你和清乐关系匪浅?”那阴婆嘴角一抹阴笑,只看得我毛骨悚然,那时还觉得她还是蛮亲切的,如今看来到是我多虑了。
“我不认识此女子,只是听江湖上的人多谈起她罢了。”我答道。
那阴婆抖抖手上的绳索,兵乓作响,她问:“你知道这是做什么的么?”
“晚辈不知。”我依实回答。
“你倒是有几分胆色,”阴婆道,“我最初建立阴砂教不过是想抵抗那些名门正派,没想到清乐却背着我放走了我的天敌,好让他人得知我们阴山的方向,拿下阴毒砂的练法,你说她该不该杀?”
“所以,”清乐神色黯然,几滴血泪淌下,看得人甚是心疼,“师尊你就要日日夜夜折磨我,却不让我死了一了百了,每夜在身上鞭打一百下,以解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