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出不入兮往不返
周容度想躲，只是他此时浑身上下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以他现在的修为还无法完全发挥霜血枪的威力，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叮”——
金铁交击声响起，黑光被打偏，下一刻，周容度被人远远拉开。
黑影连连发动几次攻击，都没有击中周容度，被一一拦下，到手的猎物被人从眼皮子底下抢走，心中自是气恼不甘。但黑影终究不是无脑冲动之人，对方能拦下他的攻击，说明实力不弱，而他此时却非巅峰状态还有伤在身——
停下攻击，黑影看清面前站立的竟也是一名少年，那一刻，涌上心头的嫉恨差点烧毁他的理智。小小一个龙城县，就有这么多少年天才，对比本族人才凋零，为达到现在的实力又付出怎样的代价，连连在死亡线上挣扎，如何，不令人恨之欲狂！
那边，看清来人模样，欧阳媛惊喜地叫起来：
“桑婴师兄——”
龙城学院，排名第一，与东门有怀并称的少年天才。
“桑婴师兄，你要小心，这个人已经杀了好几个学院学生，还有，他不是帝国的人，他是——南黎人。”
桑婴静静看着黑影，执剑在手，脸上没什么表情，浑身散出一种冷冽的气势。
“犯我大隋者，诛。”
剑气如虹，伴随着一股冰冷寒气侵入体肤，在剑光与黑雾相撞的刹那，一阵无形的气浪激荡开来，四周草木触之皆伏。
桑婴倒退数步，站定之时脸色一白，他抿紧嘴唇，缓缓抬头朝前看去。
在他前面不远，黑影委顿在地，咳出一口血，他抬眼望着桑婴，语气里并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反而变得异常平静。
“大隋，南黎，我曾经羡慕过。”顿了顿，声音慢慢低下去，听起来有些悲伤，“这样的大隋，没那么容易消亡吧，终究是不甘心呐。”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吟唱着什么。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虽然是敌人，听到这临死前吟唱的歌时，周容度忽然觉得有些难过。他曾经在南境待过一年，看到过城墙外面的人是怎么生活的，也参加过很多次边境之战，死在他手里的南黎人，不在少数。
桑婴静静站了一会儿，朝周容度走过去，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眉毛微微皱起。
“没事吧？”
周容度背靠着树杆坐在地上，闻言咧嘴一笑，“死不了。”这一笑牵动伤势，马上龇牙咧嘴起来。桑婴对他点点头，又走到欧阳媛身边察看她的伤势，比起周容度来，欧阳媛显然伤得更重，周容度更多的是脱力，欧阳媛却在黑影的攻击中伤到内腹。
周容度又坐了一会儿，恢复点力气，于是撑着树杆站起来，至于那把长枪，已经不知被他收起来藏在什么地方。他走到黑影身边蹲下，拔开了罩在头顶的兜帽，却看到一张不成人形的脸。
南黎有十八部族，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修炼法门，想到此人那种奇怪的攻击手段，应该是付出一定的代价才换来的吧。
然而不管什么样的代价，都是自己的选择，为什么要去怨恨别人呢？哪怕是比别人多些辛苦，多些痛苦，既然要得到相当的实力，付出一些代价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因为别人比自己过得好，这便能成了为怨恨的理由吗？
周容度静静看着那张面容模糊的脸，没什么表情地低声喃喃，“所以，这样的你，并不值得同情。”
“能看出是哪个部族吗？”桑婴已经察看完欧阳媛的伤势，并不致命，欧阳媛自带伤药，再歇息一阵便能恢复不少，看到周容度查看尸首，便走了过来。
周容度摇了摇头站起来，“南黎十八部族都同样地仇视大隋，近几年与大隋打得厉害的，也就那么主要的三五部族，不过这个人并不是其中任何一部。”
不是近些年跟大隋打仗打得厉害的，那又会是哪个部族呢？
“这种事情还轮不到我们操心，居然有南黎人混入大隋境内，还专找学院学生下手，这具尸体，一定会有人很感兴趣才是。”
周容度话音才落，听到身后异响，转身望去，就看到一队官差快步朝这边赶过来，为首之人却不是县衙捕头，而是一名身着黑衣的冷峻年青人。
霍渊第一眼看到地上的尸体，疾走几步将尸体检视一翻，细细地从头到脚都查了一遍，这才站起身向周容度三人看去。
好冷的眼神。
周容度目光微凝，维持平静地眼神任人打量。
“你杀的？”霍渊将三人都打量一遍，对周容度的打量视线停留的稍久，然后最终将目光留在桑婴身上。
虽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死者身上的致命伤明显是剑伤，在场唯一持剑的就是桑婴。
桑婴看了看眼神平静的周容度，转而再往霍渊看去，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到之前他已被周容度所伤，最终死于我剑下。”
霍渊面容冷肃，沉吟片刻后看着三人说道：“学院选拔还未结束，接下来你们最好结伴而行，其他的事，不用理会。”然后吩咐手下人将尸体带走，临走前看了看三人，尤其在伤重的欧阳媛身上停了一瞬，淡然说道，“若再遇到此等事，可选择点燃烟花，毕竟，若丢了性命，其他一切都成空。”
“多谢大人提点。”三人中，就桑婴非常有礼地回答了一句。
霍渊的视线再次在三人身上扫视一圈，然后收回目光带着人离开。
霍渊离去后，三人默然相视半晌，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在明知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选拔赛不会停止，而学生们也得继续赚积分，或许唯一的办法是速战速决？
“刚才那位大人，不像是龙城县衙的人。”半天后，还是桑婴有点疑惑地先开口。
周容度拖着脚步向他走近，闻言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这有什么奇怪的，南黎人入境，还擅杀学院学生，帝国又不是死的，会一点察觉没有。只怕这位大人早就来到龙城县，暗中调查什么的。”
桑婴目光平静地看向他，认真问道：“这么说来，是郡城来的人？”
周容度看他一眼，摸着下巴，轻声吐露道：“郡城巡察院。”
听到这五个字，桑婴平静的目光出现波动，“巡察院？”似乎觉得有些惊讶，又看了周容度一眼，问他，“你如何得知？”
这回周容度眉头一皱，露出不屑回答的样子，然而桑婴就那样一直盯着他，周容度皱了半晌眉头，然后才不情不愿地说道：“巡察院的人，我闻都闻得出来。”说完后不再管桑婴，径直迈着步子往前走。
桑婴愣了片刻，转头看了眼已经站起的欧阳媛，然后望着周容度说道：“周兄，接下来的路，你我三人同行为好。”
周容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一手撑着腰，很辛苦地样子。桑婴转向欧阳媛平静问道：“欧阳师妹，可还能走？”
欧阳媛点点头，于是三个呈不同程度残障样子的人，向着同一个方向开始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