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吉环区南路,夏宇哲和苏亚一前一后走进乔吧,清凉袭面。
苏亚吸一口冰,冲对面的宇哲狠狠地笑了:“真好!我觉得自己高兴得快要死掉了!”夏宇哲也笑了,准确地说,他总是维持着嘴角这恰到好处的弧度。他偶尔抬眼,露出只有一边浅浅的酒窝,像虔诚的教徒时刻接受着主的眷顾。
“小家伙总算如愿以偿了……”
宇哲的话还没说完,苏亚的手机响了,是郑茜。
“宝贝儿,你真的考上啦!还和宇哲一个学校,不过,厦门离北京也太远了,放假一定要来看我啊!我们一起去后海……”
2008年六月,高考。太阳尽情显摆威严,蚊虫仗势闹得厉害。
并排坐在青绿色的草地里,苏亚歪着脑袋问夏宇哲,“你想考去哪里呀?”
“我想去厦门看海,你咧?”
“嗯,我去的大学要离厦门近一些。”
“夏宇哲咯咯地笑了,伸手揉乱苏亚的头发,“小家伙,你打算赖我一辈子啊?”
“对啊对啊,将来住进你们家,专门负责影响你们夫妻生活。”苏亚一脸坏笑。
和宇哲考入同一所大学,这念想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知道进入大学以后,会有新的朋友,新的社交圈子,可是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夏宇哲了。余洛已经离开,我只有他了。该紧张起来了,要考上还真是不容易呢。
Chapter2.苏亚
浓郁的绿荫里,他握着我的手,很紧。我们有时闲聊,相视一笑,有时拥抱,长久地亲吻。22岁的我和27岁的他快要结婚了,就在今天过后的某一天。
踩着一地散碎的斑驳,我渴望一场大雨的到来,浇灌这些日子里的不平静。偏偏天气是这么的晴好,让我想起余洛——湛蓝的天是他眼眸里的清澈,微拂的风是他笑容里的轻柔。我弯下身子捡起一片树叶,看着它静静的脉出了神,我还以为,余洛真的离开我的脑海了。抬起头,正撞上他的眸子,深黑色的瞳仁磁铁般吸附着我,像第一次看见它时那样,我至深地沉浸其中,无法抽离。他看着有些慌乱的我,温柔但有力按着我的肩,“苏亚,忘了余洛吧,让我来爱你,来守护你。”我的头靠在他心脏的地方,他温热的鼻息顺着我的头皮酥软了我的全身。
我叫苏亚,大四在读学生,和夏宇哲一起,在这个陌生的厦门待了四年。身边的这个男人,是余汉成。离我就读的大学不远,有一家广告公司,他在那里上班。至于那个混杂着喧闹、惊愕与疯狂的意外相识,我已无力回忆了。因为今天,2011年10月7日,毕竟不是我未婚夫的生日,而是余洛22岁的生日。当那些回忆像利刃般一寸一寸,不依不饶地划过我的肌肤,我的骨骼,以及我的心脏的时候,我清晰地明白了一件事:假如多年后,世界上还苟延残喘地活着这样一个自己,我也不能,不可能,忘了那些,名叫“青春”的日子。夏宇哲,余洛,郑茜,一个接一个地在那个时间点出现,或守候,或离开,最后留下我一个人,在温暖与伤痛中,怀念。
高一入校的军训,酷热难耐。第三天,我决定昏倒。
教官绕着方队踱步,盯着我们站标准的军姿。我两腿发软,晃悠着站不稳。教官冲着我吼了一声,我眼睛紧闭,一边扶着额头,一边重心下移,按试过无数次的优美弧度顺势倒下。很快,一个男生背起我,一个男生从背后扶着我,还有一个女孩提起水瓶,四人奔向医务室。穿过一栋教学楼,再走几步,就是医务室了。教学楼左右两侧,分别是休息室和器材室。快到教学楼时,我眯缝着眼睛,看见周围没有其他人,坏笑:“帅哥,你跑慢点啦,我醒来啦~”他像受到了惊吓,猛地停下了脚步,两颗豆大的汗珠摇晃着落了地。
那个炎热的午后,我们四个坐在休息室阴凉的长凳上,放荡地笑了好久。
“你们好,我叫苏亚,谢谢你们。”
“我是余洛,”背我的男生笑了笑,“你真够牛的,被教官发现的话,会真的让你晕一次的。”
“嘿嘿,我今天早上就想好了,熬不住了就用我的杀手锏,初中用过一次,大家都说栩栩如生呢,但就是辛苦你了,很沉吧……”我的脸逐渐升温。
“还好,不算沉。”他微笑着,眼睛虽然极力想温柔一些,却还是有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汗在脖子上流动,打湿了纯白衬衫。
“谢谢你,你叫什么?”
“夏宇哲,”他擦着鼻尖的汗,“没想到这小子背美女能跑这么快,下次背我试试。”朝着余洛胳膊上就是一拳。
“去,猪一样沉!你那么牛×军训会晕倒?”
“为了让你背也要晕一次~”
“行呀,到时候我一定拜托教官背你,半途中再告诉他,这货是装的!”
“哈哈,”女孩开心地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她像个公主一样,顽皮却不失傲慢地说话:“我叫郑茜,不能念成西哦~”
我们三个瞬间狼狈为奸,拖长音大叫“郑西——”
小公主转动水灵灵的大眼珠,忽然将手里的水喷向我们。余洛的帅气发型变形了,夏宇哲冲洗了脖子和上衣,我的迷彩裤也湿了一大片。
公主淘气地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大笑。
我们三个再次结盟,抱起公主扔到器材室的软垫上,坏笑着逃跑。
军训的队伍稀拉拉散了,四个人的影子被拉得细长,构成一幅高低不齐却分外柔和的画面。晚霞红满天。两个女孩手拉着手,两个男孩分站两边,时不时欢笑着对骂。
我是个死脑筋,恐怕在那天,就认定这三个人了。
“你们三个,请不要离开。”
Chapter3.宇哲
夜空像一个巨大的深邃的眸子,黑得澄澈透明。星星忽闪,是眸子灼灼耀眼的光。我们看到北边天空上有两颗靠的很近的星星,它们好像在低语,在彼此逗乐,又好像面对而泣。我看着余洛,他的睫毛被黑夜里仅剩的白光拉得更长了,轮廓由白光勾勒着,清晰无比。他像是另一个国度来的王子,他在睡梦中跌跌撞撞地来到这里,没有护送他的骑士和军队,只有他一个人,他认识了我,认识了他的公主,可是梦会醒,梦会有结局,没有结局也是结局。总会结束的。我们都竭力让他沉睡,他却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召唤,他醒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从梦的深穴里艰难抽离,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天已经大亮,妈妈的电话不期而至,“宇哲啊,薛叔叔家的女儿挺漂亮的,人又温柔,你就约人家吃个饭嘛!你看你又不交女朋友,妈只能安排你相亲了……”“妈,再等等,我有我的安排。”不久之后,我就会去约会的。可是现在,我还想再等等。我说不清自己在等什么,我有太多的不知道,我太懦弱。她是别人的新娘了,她再也不需要我了。可是我不愿意。那些记忆,我想和她一起承受,余汉成,他什么也不知道。自从苏亚装晕倒一事后,我们四个就顺其自然地成为了要好的朋友。我望着雨后初晴蔚蓝的天,痴痴地笑,还好当初没听爸妈的安排去市重点,否则,又怎么会遇见他们呢。厕所里,李文轩,张志超,葛振肆无忌惮地抽着烟。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李文轩朝我吐出个烟圈,鼻子里跟着哼一声,先说话了,“余洛那个大傻×,幸亏不是女的,不然现在准是个小**,我从初中就跟他一班的,他妈每天搂着男人进酒店,没见有谁给他开过家长会……”“切,长得好有鸟用,身上流的都**血,她真是瞎眼怎么喜欢那**养的……”我的四肢突然不受控制了,全身肌肉都在抽动,他说的不是别人,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兄弟。我看见自己死死地掐住了葛振的脖子,一步步直逼近他,眼睛里全是火,是厌恶至极的火,是恨不得撕碎他的火。他倒退几步,后背贴在厕所灰白的墙壁上,我举起右手朝他脸上打了一拳,又一拳。血顺从地沿着他嘴边流下,有几滴染脏了我的白鞋。当我抡起拳头再次打向他时,李文轩和张志超冲过来,猛地将我推倒在地。胳膊上的血一点点渗出,在白瓷地板上闪着光。我撑起身体,扑上去将拳头落在葛振的肚子上。他们再次冲上来,一个攥着我的胳膊,一个箍紧我的腰。我看到了葛振眼睛里的,一种近乎禽兽的愤怒。他走向我,可我一点也不怕,我是个人,带伤的禽兽不足以使我震颤。伤害我兄弟的禽兽,不足以使我震颤。一脚,两脚,三脚……我倒在了地上,葛振抽出他嘴里的烟,灼我的右手心,最后,烟熄灭在我手心里。厕所里人渐渐多了,吵吵嚷嚷,围着我们,我看不清,也听不清。第二天,葛振住院,我无恙。我不愿因为自己打了架去装可怜逃避学校的处分,更不可能躺在医院索要医疗费。我没有说明打架的原因,对方收了数额不小的医药费也替我守住了秘密只说是发生了口角,而爸妈,一边心疼我,又对我失望,一边为避免我被开除也塞了不少钱给学校。我的腹部让我无法呼吸,无法往肚子里填东西,但是,我说:我无恙。“**有病啊,你以为我不想揍那个混蛋?**逞什么强?”看着单薄而醒目的处分通知单,看着“严重警告”四个大字,看着我手心殷红的伤疤,余洛对着我吼。这小子连发火都这么帅。
“你真的以为他们是因为你妈妈才骂你的吗?你太傻了,他们只是想看你难过,看一个如此阳光的人怎么面对他的耻辱,你身上有那么多的闪光点,他们却一无所有。这不是你的错,为什么惩罚由你来承担?不止一次了,余洛,你是我兄弟,你能忍,我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