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从转角一条窄巷里吹来,毫不客气的钻进我的脖颈,让后背变的冷飕飕的。
那种空空无物的感觉,还有随之而来的寒冷,让我越来越烦躁,本来头发很长的人却无奈剪了短发,因为原本的长发经过六百年,脏的洗都洗不干净。
但是剪完头发,我才知道,摄魂的魂魄一经封印,就不会衰老,也许因为这个原因,头发也不会继续长长,就是说以后,我可能一直都会是这样短的头发。
我不由自主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打完喷嚏,我又朝阿雅那边看。她正歪斜着靠在一堵矮墙上,双手抱着胳膊,眼神幽怨的望着街角尽头。
她身上那条红色的裙子实在太短,两条细长的大腿露在外面,白的晃眼,好像一个芭比娃娃。
很多时候,她都会这样幽怨的等待,似乎会有一个奇迹,从她眼睛望去的地方出现,救她于灾厄之中。
但是我与她相处十天,却一直没有见到她所期盼的那个东西出现。
对面的一间屋子外,坐着几个女孩,她们穿的比我们少,却显的并不怎么冷。
但是她们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在用一种十分恶毒的眼神盯着我们在看。
应该是因为我们在这里,影响到了她们的生意。
但没有办法,人类要生存,妖也要活下去不魂飞魄散。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夹着一只黑色公文包沿着路旁的人行道在走,一边左右张望。
他看到阿雅,就走过去,脑袋凑到阿雅肩头,
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抬起头,谨慎的望向四周,带着偷东西害怕被人发现的那种惊慌。
阿雅仍旧望着街道尽头,用那种充满怨恨的眼神。
我走向她。
那人又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发现我在走向他们,感觉诧异。
阿雅离开了那面墙,那人将手搭在她的肩头。
我想拦住她,她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只好停下来,看她从我面前绕过。
等他们走出去一段距离,我连忙跟在她身后。
“为什么她总是跟着我们?”
“她是脑子不够用,”她说。
他们走进一个黑暗的巷道。
当我蹑手蹑脚走至他们附近,躲在一堆废弃的木材之后偷看的时候,他们正在接吻,她的双腿缠在那人身上。那是无可奈何的时候,我们用来抓魂魄的一种办法。
她忽然扭头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我急忙从藏身的地方走出,站在她面前,想抬起手,却又犹豫。
那个人类转身望我,对我的忽然出现莫名其妙。
阿雅抓住我的手,将我的手抬起,对着那人,蓝色的气体从那人的口鼻和双眼中溢出,在我的手掌下聚集成一团蓝色。
那人倒在了角落,软绵绵的如同一只被放了气的气球。
我收回手,人类的魂魄分为天魂、地魂与命魂,我们取出天魂和命魂,但留下地魂,让他可以不死。
虽然他不死,但智力已经变的好像孩子,但我心里的愧疚能稍稍减轻一些。
阿雅从提包里取出一只人类的尺骨,飘在半空的那团蓝色,受到了吸引,一缕缕的滑进骨头中间一个窄长的缝隙之中。
死人能够顺利轻易拿走活人的魂魄!
人骨是至阴至寒之物,将魂魄吸引其中,易如反掌;还有我,一个六百年后重生的怪物,可以轻松的将人类的魂魄从躯壳中引出。
阿雅对我的这种能力十分惊讶,也为我有这种能力欣喜不已。
在我还没有成为她徒弟的那些年里,她时常因为找不到魂魄,被从天而降的夜叉抓去,扔进妖川的水笼受刑。
城市的上空飘起一个哀婉动人的乐声,好像一个女子的哀哀哭泣。
阿雅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僵硬,她抿起嘴唇,不再说话。
这样过了片刻,她变戏法一般的兴高采烈起来,刚刚郁闷,愤怒,悲伤,似乎都被抛至脑后,随风散去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面镜子,对着镜子涂起口红,她嘴唇的口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污成一片。
涂完口红,她又开始整理蓬乱的秀发,最后拽好裙子。
乐声背后应该隐藏着一个让她在意的妖。
那就是她十天来一直所期盼的……
做完了那些,她用满怀期望的眼神望着我,。
“千凝,你说师父对你怎样?”她叫我千凝,是因为看到过一首诗,千年枯藤老树根,因为她觉的我有六百岁,已经是接近千年。
不过后来,在我的反对下,她将千年改做了千凝。
我点头。
“你的力量,可以让你轻松的弄到魂魄,对吧?”
我又点头,但她看我的眼神让我心中惴惴不安。
“那么,今天晚上就全靠你了,”她将我的肩膀重重的拍了一拍,然后就“唰”的一下,跳上了一棵大树,然后窜至一个屋顶,消失不见了。
我目瞪口呆的望着她离去的那个方向,我们向夜叉交上魂魄的时间迫在眉睫,两只魂魄,一只野不能少,不能及时交去,我和她都会被夜叉抓去妖川,扔进一个挂在人骨搭成的浮桥下的水中铁笼,在那里站上一天一夜。
我已经有过一次跟她站铁笼的经历,就像下地狱,浑身浸在冰寒的妖水里,无数次被冻成冰块,然后又融化,融化时候的那种感觉,疼过任何人类的任何疼痛,恐怕也只有妖能够咬牙忍耐。
还有一些长着锋利牙齿的鱼围在铁笼附近,它们贪婪的望着我们,准备等待我们靠近铁栏杆,就冲上来从我们身上咬去一块东西,不过还好,我们的谨慎,让它们没有得逞的机会。
一阵妖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扑来,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然后开始整顿精神。
为了不被送去妖川的铁笼,都得要努力一些,去做一些妖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望着天空的月亮和星星,平白的让时间流去。
我好像没有问过阿雅,她什么时候回家,不过也许,她不会要回来。
如果我可以跳上屋顶,我会去追她,我还可以偷偷瞅瞅她要见的那只妖长什么样子,可我没有跳跃和快速奔跑的能力,就像阿雅所说,“每只摄魂都有一种自己独特的能力,”比如象她能轻松的跳跃,而不需要蹑空草,比如象我可以轻松的抓走人类的魂魄。
……
那个被阿雅摄去大半魂魄的人从巷子里摇摇晃晃的走出,目光呆滞的望着路上走过的人,象一个孩子一般喊着,
“我家在哪儿?”
“我妈妈在哪儿?”
“我找不到家!”
人类失去大半个魂魄,头脑会变的象六岁的孩子一样简单。
一只手忽然抓住我的胳膊,我吓了一跳,回过头。
是一个人类,看着年纪不大,有一张包子一样的脸,不怎么好看,无框眼镜后面是一双也不怎么大的眼睛,眼球惊慌的在眼眶里左右摇晃。
几缕浅淡的蓝色雾气从他头顶慢慢的腾起,我似乎看到他的头顶长出了我梦寐以求的蹑空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