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婕妤?我好像在做梦……
一个头上梳着螺髻,眉毛象柳叶,眼睛细长的女孩,站在距离我一米开外的地方,正用十分胆怯的眼神望着我。
我正斜靠在一张鸦青锦缎的贵妃榻上,手掌撑着额头,似乎刚刚在打瞌睡。
我象我面前站着的女孩一样,身上穿着一套古代女装,不是明装,分辨不出是属于哪个朝代。虽然分辨不出,但也能看出衣服的华丽,上身是一件正红底子的锦衣,锦衣上用金线在前襟刺绣星辰、山川和火焰,在两侧肩头分别刺绣着日月,两只广袖则分别刺绣着一只神兽和一只玄鸟,衣服同时缀着数颗明珠,只要稍微挥动一下袖子,就能够看到无数的星星一般闪烁的光芒从眼前滑过。
锦衣下是一条朱红的罗裙,罗裙用同色的朱红线零零星星绣下了飞鸟的图案,十分别致;罗裙下是一双棱格纹的锦履,鞋头装饰着一枚钻石和四颗同色的宝石,穿着这样的鞋子,晚上走夜路,恐怕是不用打手电了。
我想起晚上入睡前,那个时候,真是沮丧到了不能再沮丧的程度,手指上的戒指怎么也取不下来,疲惫不堪的躺在那张四柱床上,翻来覆去,想着阿雅对我说过的,还有她送我的那只项链,为什么是一只鸟?萧峰费尽心思的向我求婚,大张旗鼓的办了那个婚礼,到底为了什么?
“娘娘怎么却睡着了,娘娘刚刚还说让英儿给您好好梳个头,打扮打扮呢!”那个女孩在我身旁不停的唠叨着。
在我的头顶,是蜘蛛罗网一般排列的朱红木梁,四周六根朱红亭柱,都是底部鎏金,上面彩绘火焰、花草图案。
我从坐着的地方站起,再往外看,是无边无际的花海,一片正开的茂盛的牡丹,绯红、绛紫、粉白、鹅黄铺在碧绿之上,就像一条巨大绿底锦绣花纹的地毯。
在亭子四周站了二三十人,都是清一色的漂亮女孩,穿着月白的衣服,头上梳着螺髻,斜插着一只玉簪,与我身上的衣服比起来,显得朴素了许多。
她们每人手里还都捧着一件东西。
我旁边的两个女孩,她们手中都各自举着一只很大的天鹅羽毛的扇子,半跪在贵妃塌前,机器人似得用一种慢的不能再慢的谨慎轻轻的摇着,不知道是要摇走小虫,还是要摇出风来。
还有一些女孩捧着一只漆木托盘,托盘里或者放着镶嵌宝石的黄金水杯和水瓶,或者放着芳香扑鼻的鲜花,或者放着一只雕刻精美花纹,镶嵌宝石珍珠的铜镜……
真的是皇宫,让人惊讶的奢侈!
……
我瞅到那个跟我说话的女孩,她的脸色变的十分怪异,好像我就只是撇了她一眼,她就吓坏了似得肩膀一抽,身子朝后缩去,那种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我好像白雪公主的后妈一样可恶。
我觉得我应该向她解释一下,或者安慰她一下,不然她那样可怜的望着我,我都忍不住要怪我自己。
但她忽然朝后一个趔趄,然后出其不意的扑在了朱红彩绘云朵图案的台阶上,她身上的水绿裙子于是像湖水一般在她身体周围荡漾开来,只有她穿着一条与别人不同的裙子,虽然也很简朴,但能够猜出她的身份是与别不同的。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她扑在地毯上,开始不停的求饶,我措手不及,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到底做过什么,让她看见我象老鼠见到了猫一样。
“起来吧,我没有不高兴!”我只好将她扶起,她望着我,手臂哆嗦着,带着满脸惊愕。
“婕妤娘娘饶命,婕妤娘娘饶命。”还在念叨,手臂在痉挛似的摇晃,全身都在抖了,我到底做了什么,我觉得自己都要郁闷死了,这么被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当做怪物一般的害怕着。
“你为什么总是叫我娘娘?”我决定换个话题。
“您就是娘娘呀!”她毕恭毕敬的说,似乎看我脸色平和,就渐渐放下心来。
“可我不是娘娘!”我不记得我做过娘娘,我做人的时候,贪恋不该贪恋的繁华,后来做了妖怪,无能加怯懦,愚蠢的一次次相信那个欺骗我的家伙,被他伤害。
一群女孩听我这样说,就像听到了一个十分震惊的可怕消息,都纷纷扑在殿中,在那个女孩身后,呼啦啦的伏了一片,异口同声,潮水一般的喊,“您怎么不是我们的娘娘,你就是我们的娘娘呀!娘娘!婕妤娘娘!”
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耳朵,声音实在太大,震得的我的耳朵嗡嗡作响。
“娘娘不要烦心了,娘娘还有奴婢们,奴婢们都对娘娘忠心耿耿的!”穿绿裙子的女孩又加了一句。
还好是梦中,如果是现实,这样一群人围着我,我一定要崩溃。
跟她们说什么也没有用处,我只好让她们都先站起来,她们纷纷站起,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
耳边传来一阵阵钟罄之声,就像一道水波忽然分开寂静的湖水。
我才发现那些女孩身后,花丛中还坐着一群人,都穿着黛蓝色的袍子,带着同色布巾包裹的圆形冠帽,有的抚琴,有的击筑,有的吹箎,有的用钟锤在敲击编钟。
“奴婢这就给娘娘梳一个好看的发髻,再插上那只金玉花兽的步摇,娘娘还就是天下最美的女人,”穿水绿色裙子的女孩一直围着我,此时已经将我的短头发全部拢起在头顶。
我的头发不好梳,发梢总是毫无理由的纠缠在一起,阿雅老是取笑我,说那是在坟墓里躺的太久的缘故。
她倒是不着急,先用是按摩,然后用梳子一点点的梳着,“赶明儿,奴婢就让药工给娘娘配一些荣发的丸药,再用侧柏叶、桑椹酽酽的烧上一瓯(一盆)与娘娘浴发,……”
好像有一股温暖的风吹过我的脸颊,当娘娘真是好,什么事儿都不用自己操心,还有人帮忙护理头发。
“倘若王上此时看到娘娘,一定……”王上?还有一个王上。
“王上在哪儿?”我问她,心中开始感觉惴惴不安。
“那个……那个……”她结巴起来。
“王上出门去了。”
出门了!还好,我感觉松了口气,但到底害怕什么,竟然说不上来。
她的手在我头上七扭八扭,缠出了一个漂亮的高髻,那么短的头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另一个女孩捧过来一只黑底鎏金的玳瑁漆盒,打开,里面是琳琅满目的各种镶嵌珠翠和宝石的首饰。
女孩从里面取出一个镶嵌白玉和宝石的金步摇,插在我缠好的发髻上。
漆盒下面还有一个抽屉,我坐着也无聊,就顺手拉开那只抽屉,里面只有一块好像棉布又好像丝绸的东西,极软,能够用手提起来,透明,有些像水母的外皮。
我以为是一块她们用来包头的帕巾,展开却发现是一只面具。
我感到好奇,将面具展开,一点点的往自己脸上贴,当那只面具完全盖住我的脸,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我的脸一下子从面前的镜子里消失,被一团黑色的烟雾取代,烟雾中,那本来应该是眼睛的地方,闪出两团亮色的光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