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中举

才儿他们一行到了县城，又去之前乡试住过的客栈住了下来。那家店现已更了名，叫高升客栈、改这名儿便是为了纪念上届乡试的盛事，那次住在他店里的八位小伙子全中秀才，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喜事。他店里生意也因此红火了起来，于是，便更了这名字。没想到，今天又是这八位武生住了进来。于是他吩咐小二去买了一大串炮竹，噼噼啪啪地在店门前放了好一会，把街坊邻里都召了来，问这问那，最后才知道是这么回事。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一下子又轰动了整个县城。才儿他们安顿下来后，师傅便让才儿去守备营告诉吴师兄。吴师兄听说师弟们都到了县城，吩咐明天一早在教场集合出发，然后才回去。不久，另两路武生也到了，吴守备便让他们和才儿住在一起，他们在才儿爷爷去世时去吊唁过，所以和世才已是很熟悉了。他们到了高升客栈后，和才儿们打过招呼，又把各自的亲人介绍给才儿们认识，大家客套了一番。当晚一宿无话。第二天早饭吃得早，早饭后还没有去教场，吴守备就已经来到了小店。他告诉大家说，县令大人原准备去教场为大家送行的，为了不耽误行程，已经取消。现在不去教场了，直接去省城。从县城到省城，都是平坦大道，约近五百里路程，其间要过好几道河，需乘渡船，不过还是很方便。途中需得住宿三晚，十四到达省城，十五开考。时间并不急，可以从容而行。大家一路上还可以讨论些武学知识。这些年轻人果然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旅途倒也热闹，只有几位长辈，不惯长途骑马，有些疲惫。十三在宁乡睡过一晚，十四只走了九十里地就到了省城。那时时间还很早，他们首先在靠近教场的地方安排好住宿，接着吴守备告诉了师傅小教场的位置，让师傅带着众考生们去小教场熟悉环境，让长辈们在店里休息，他自己则去总督府报到登记去了。这小教场虽说“小”，其实却也不小，竟有县城教场的三倍大小。它旁边有不少房屋，与总督府相连。所以小教场离总督府很近。总督可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地方军政长官，权力极大。那时清朝刚刚统一，军政尚未分家。文科取仕在多尔滚执政时期就已施行，其目的在于拉拢民心。据说当时有人向多尔滚建议，汉人抗清者，无非是两种人。一是读书人，一是农民。读书人怕外族统治，教化不行，学而无用。农民害怕流离失所，无以为生。若能开科取仕，收拢文人之心，天下会稳定许多了，再让百姓安居乐业，天下便稳固了。多尔滚也是个雄心勃勃之人，听从了劝告，所以早早恢复了科举制度，不过只恢复了文科。至于武科，他们手里牢牢地掌握着八旗军，并不想军权旁落。所以武科一直没有恢复科举。但官府为了安定民心，却不反对地方开办武科。武科即使中了举人，也不过授以地方小官，无碍大局。同时那引起习武之人有了奔头，便也失去了反心。倒是件一举两得的好事。所以到康熙年间，各地方便已开了武科。各地总督大人，都是戎马一生的勋爵，对文事并无兴趣，所以文科都委于教谕机构去管理。武科却大多由总督大人亲自主持，办得很认真。各府县地方官因为有这么个关窍，所以也很重视武科。只是各地习武的人特少，极难罗得出众人才。像才儿这般名师高徒更是少之又少。当然，只是相对而言，习武者少，却也并非没有。以全省幅员广阔，矮子里面选将军，每科总能选出一批人才来。热热闹闹一番，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第二天，他们早早吃了早点，然后一起去了教场。这时，教场上已经有了两拨武生，大部分的还没有到。吴守备拣了个地方，把大家安置下来。这次省试，也是由两湖总督大人亲自主持。他是一位身经百战，战功卓著的将军，现已五十六岁，他知道自己年岁已高，在任也没几年了，一心想做几件大事儿。所以对这次省试十分重视。才辰时正，他便率了一大批从人登上了点将台。随后，将台两边的观礼台上也坐满了人。到已时初，参考的武生已陆续到场，围场外也挤得人山人海了。一会儿，司鼓、鸣金的小校已各就其位，两千名全副武装的校尉威武雄壮地步入教场，守护在围栏里面。教场立刻显得肃穆起来，虽千万人会聚在一起，却也鸦雀无声。中军官来到台前，宣布武科省试开始。然后让各县市带队的官长率队到将台集合。集全完毕，他便拿着名单，依次点名，见并无缺席者。然后整理好队伍，请总督大人给大家训话。总督大人来到前台，对大家说：“我们这次武科省试，是三年一度的盛典，是为朝廷选拔优秀人才的重要途径。这为有志报国的青年习武之人提供了难得的机会，也是朝廷为大家敞开的朝向进身之门。大家都要把握机会，认真展示自己，争取成功。”他是一位武将，又是满州人，本不善言辞。但他的汉语却讲得很好，大家都能听懂。他的话非常简明，对大家充满了鼓励。话语结束，整个场上立刻报以一阵热烈的掌声。中军官接着讲了考试的内容和次序。考试分两天进行。由于时间有限，每人以自己最拿手的功夫表演四至五项。其中必不可少的有拳术，骑马射箭和马上搏斗等项。考试完后由考官评审名次，十七日众考生休息一天，十八日在小教场集合，公布成绩，新举人与茂才骑马夸街，晚上辞筵。十九、二十日便可离去。至于后有所命，则回家后再听通知。是时主考和副主考及省里主要文武官都坐在将台上，其余考官则坐在两旁看台的前排。后面还有不少观礼的人员。主考是总督大人，副主考一是他的一位得力手下，一是一位地北京市闻名的武学名宿。其余二十名考官，一半是军队的将官，一半是知名的武学大家。那排场之隆重，可看出省府对这事儿的重视程度。这武举考试和传统的打擂不同。打擂是一种对抗赛，挑战和应战的双方需真刀实枪拼搏，直到分出输赢为止。然后优胜劣汰，进行下一轮挑战和应战。其间便是刀枪无眼，难免有所伤亡。愿比服输，伤亡自负，怪不得别人。科考只是个人演示技艺，由考官根据所示技艺评定优劣。所以整个过程都是一团和气，不必担心生命安全。前朝科场死人的事情唯独听说过岳飞枪挑小梁王的事，那是小梁王柴桂别有用心，节外生枝造成。且他们预先立下了生死文书，把科场变成了擂台，改变了性质。那是脏官张邦昌等循私舞弊所造成的。清初政治尚算清明，没有那种弊端。当下，武生们听到传呼后，一个个依次到台前演练，把自己的拿手功夫展示给人看。其中有不少精彩之处，常常博得阵阵掌声。武生们的通病是马上功夫较弱，因为南人不善骑马，都只在家习练，从没上过战场，那马上功夫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看看天色不早了，考生名单已过半，中军对总督大人说了什么，便宣布今日考试到止为止，明日巳初开始考试，让考生们明天更早来。接着便散了场。这天才儿他们都没有上场。昨天他们还以为去得早，不想比他们早的还大有人在。原来吴守备自己便是举人出身，他又送过几届考生，知道到得早，名儿报早了，排在前面考试，往往会被考官忽略过去。考官的心理总是希望后面的更好，前面的考生除非有什么能让人特别难忘，否则便会真的被人遗忘，而被记住了眼前人。于是，他们便一路从容而行，落了个既不在人前，也不屈人后，刚刚好罢了。到了店里，师傅对弟子们说，今天演示过的武生们，大多有着真才实学，不可小觑。明天弟子们上场，一定不可大意，但也不必担心。只要记住“认真”二字就够了。认真完成每一个动作，不出差错，就是没有被考取，也没有什么值得遗憾的。看那一百多人，能考取多少？能来一趟便也不错了。大家从师傅的知中，听出了一种沉重的感觉。一天下来，他们拿那些考生对比自己，觉得大有可为，不想师傅却如此一说。他们不知道师傅的知是给他们提个醒，见他们个个面色得意，生怕他们矣傲自满而有所失。而且也着实有一点担心。全省一百二十多名考生中，能被选中的不过十之一二，即便自己的弟子个个秀出，难不成尽取了自己的弟子么？所以八人中，能中得二三人便是了不起的事儿，大部分弟子终是无望。所以他的心一直纠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