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透不过一丝阳光,黄沙借着风势拍打着残城破壁,沙击的声音、风声和黄沙充斥了整个天地,能见度不足十米,阴沉压抑,仿佛永无休止。
一条有着无数裂痕的大道在风沙中突然轻微振动,“滴……”一道尖锐的汽车长鸣声破空而来,漫天飞舞的沙幕透出两道昏暗的灯光,随之一辆黑色的32轮专用大型运载车呼啸而过,激起无数石粒,不知击碎了哪里的玻璃,发出“哗啦”一声响,同时路边本就有一块摇摇欲坠的电子牌紧接着掉落,被风一吹消失在黄沙中。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按喇叭?出来到现在你就没停过按喇叭,很好玩是不是?”
那辆大型运载车上,副驾位上穿着紧身黑衣的少年蹙着眉头望着车窗外毫无生气的死城,听了两天的车吟声终是不满地发出牢骚。
主驾位置上同样一身红色紧身衣的短发少女有些不高兴,原本第一次出安全区很是兴奋,只是两天来入目下除了满天弥漫的黄沙再无任何活着的生物,更别说什么美丽的风景,白皙好看的脸也就绷了起来,气道:“这大风大沙的,什么都看不见,不按喇叭撞着人怎么办?”
“我说过,没有人,我一直在强调这点。”少年叹了口气,听着并没有停下来的喇叭声只好再次强调道:“不会有人,甚至没有活着的东西。你再怎么按也不会有人跳出来跑到车前跟你打招呼,或者让你撞死,这是一座真正的死城,即使以前有人,那也是十六年前的事了。”
想起十六年前比今天更大的风沙里,师父从十多米的废墟下挖出自己,少年胸中不免温润起来,也就是从那一天起,这座没有能量罩保护的废城里再不可能有活人,他是最后一个从恶劣环境中活下来的人。
少女没有注意到少年情绪上的变化,两道好看的柳叶眉都快竖了起来,发狠般又使劲锤了两下泛着银光的方向盘,气道:“外面没有人,车里就有人了?”
少年思绪刚刚要飘远,闻言愣了愣,转过头看着少女问道:“我不是人?”
少女嘴一撅说道:“是,你是人,整整两天,除了睡觉就是发呆的死人……我很无聊你知道不?”
少年无语,这才明白少女按喇叭是闷出来的,一路上只不过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和他说说话,他笑了笑,说道:“我没事做啊,你至少还可以开开车……”
“开车?”少女大声打断,松开双手无奈地捂住脸。
“喂喂,注意开车!看前方。”少年叫起来。
少女大怒,干脆盯着少年说道:“有意思?”
少年干咳几声,微笑道:“这不是看你不开心开个玩笑吗?”
少女望了望少年,突然发泄般尖叫了一声:“那你能不能关了智能系统,让我不那么无聊?”
少年立即说道:“不行,我得为我的安全考虑。”
少女说道:“我水平很高的。”
“很高也没有这飞起来的黄沙高。不谈我们遇到了沙尘暴,就算在城里你也是经常把车开到沟里,要不是这次你要死要活非要跟出来……好了好了,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不说了不说了,怕你了,我来跟你讲故事吧。”
“这还差不多,我要听好听的。”
“嗯!开始讲了,安静听。咳咳……从前有三只小猪盖房子……”
……
风沙的走势越来越恶劣,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沙尘暴时间持续的更久,风力更大,象是要超越十六年前那次的沙尘暴一样,似乎要把数十年前曾经繁荣昌盛的巨城完全掩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沙尘暴吹了十六年,城中残留的沥青道路依然存在,大厦残址依旧耸立,沙是沙,城是城,沙是过客,只遗留在折断的钢筋混凝土搭建的裂缝中,吹出历史的呜咽和悲伤。
昏暗的沙幕里,从防护罩下东都出来的大型运载车飞速行驶,在智能系统的帮助下,总能够在蜘蛛网似的城道里寻到还能行驶的最佳路线,穿梭在破败的高楼大厦间,五个小时过后,大型运载车穿城而出,顺着一条沙石路一路向西,目标是一座叫“中都”的小城市,少年的师父就在那里。
少年和少女都是孤儿,今年都是十六岁,少年叫崇升,少女叫月琪。在如今这个时代,十六岁意味着懂了很多,意味着成熟,还意味着成年。
少年不足月时是在铺天盖地的黄沙中被其师父救出的,那时候的他应该不记事,可他偏偏什么都记得,更记得刚被挖出时自己和那道伟岸的身体互相目视,互相打量,两人的目光中都饱含了疑惑,他不解的是一个人如何在能够吹起巨石的风中纹丝不动地为他遮住黄沙和石块的击打,更不解一个人怎么可能搬动上吨重的钢梁。
这不科学,事实上十六年的生活证明,其他人并没有师父那么变态,他遇到的是一个科技时代的怪人或者说是一个有着别人所不知道秘密的奇人,只是他一直没有问,在这个生活物资奇缺的时代,没有牛奶的时候,他是靠着师父的鲜血活下来的,师父再怪再奇特也和他没关系,和他有关系的是师父待他极好,曾用命养命,也许……也和师父没有问他明明是不足月的婴儿却为什么没有婴儿般的表现一样,彼此互相依存互相信任就够了。
崇升长得算不上英俊,最多算是眉清目秀,就是双眼间的神态仿佛历尽沧桑,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很吸引女性的目光,少女月琪很不喜欢别的女人用狼一样的目光去看崇升,这让她很没安全感,因为在她心里,崇升是她的崇升不是别人的。
崇升十岁时被其师父送到东都机甲学院学习如何驾驶机甲,也就是当年他捡到了刚刚失去父母被人欺负的她,不,是她捡到了在马路上像个土包子的他,然后他一手举起一个,把那两个快二十岁的流氓丢出五、六米远,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拳脚打得两个流氓无法爬起,再然后惊呆了的她对他说:“我捡到了一个宝。”
是的,一个力大无穷的宝,没有任何理由,在那一刻她突然产生出浓浓的依赖情绪,就象是天意使然,于是她通过父母遗留下来的人际关系也进了绝大部份人不愿进的东都机甲学院,将未来放在了危险和未知中,唯一的好处则是成了崇升形影不离的朋友。
两人很快在机甲学院展现出与众不同的机甲操控天赋,三年时间便毕业成为了最年轻的初级机甲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崇升拒绝了东都政府军的征役文书,弃光明大道不走,反去了一个中等家族成了雇佣军中的一员,为此她很不明白,问他,他很正经地解释说:“政府军虽然有更好更完备的机甲后勤基地,可没办法,我不喜欢有约束在身上啊。再说了,能赚到钱不就行了?!”于是她也跟着成了徐家的一名雇佣军。
当雇佣军三年,崇升并没有利用一次徐家的机甲维修基地,每次出任务获取能源回来,不管机甲有没有损伤,他总是利用徐家的运输机跑到远远的中都去维护。月琪很不明白,甚至怀疑崇升是找其师父维护机甲为借口,跑回中都去见情妇去了,于是这次在没有飞行运输机必须要走陆路的情况下,她也非要冒险跟着去见一见六年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崇升的师父,一位崇升口中最强大的机甲维修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