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凤兮,是你妹妹吧。”青澈低着头,清冷的月色覆上她的睫毛,像是停了一只展翅欲飞的银色蝴蝶,她想不出别的话来答,毕竟,晏龙口中的世界和她的距离实在太远太远,也许此生无法企及。晏龙仰望浩瀚无垠的苍穹,眼中倒影着一轮下弦月,流露出眷恋的神色,青澈发现他的眸子里有一点微光。“轩辕,是什么人?”“青澈,我劝告你,最好试图不要探听这个人任何消息,连念头也不要有。我基本可以断定,凤兮死在他手里。”
八年前雁门关
“啪,啪!”清脆的马鞭声打破了塞外早晨的宁静,青骢马似一道影子,飞速掠过,当凤兮发觉时,远处已经逐渐升腾起一缕烟尘,迎着初升的旭日。凤兮说不准风中裹挟着什么味道,她猜是牛羊膻味混合着沙土,从未有过的新鲜感。轩辕哥哥好好的便要出兵攻打西方,这不是自讨没趣么?他们躲着都还来不及呢!“凤丫头,又在瞎想什么?去别处耍,这里太乱了。”长琴看见凤兮,原本紧缩的眉头微微舒展,尽力挤出一个笑容,道。“长琴哥,你念的书多,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大约两千年前,凡间有位奇才,叫做诸葛孔明。他治国,便秉承着安内必先攘外的方针,于是一生坚持北伐。此事功过是非暂且不提,但是发动战争确实有利于国家内部团结紧密,轩辕这样做,怕是东方出了什么乱子。”长琴弯下身子,低语道。他老早就晓得自己那位轩辕哥哥不简单无论是权谋心计都是天下无双,且这天帝之位,轩辕坐了五千年,却没有一个人想去动摇。“那......长琴哥,你万万不可以去打仗啊,要是,要是......”凤兮猛地拽住他,长琴惊讶地发现,凤丫头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泛起晶莹的光泽,泪珠涟涟,欲垂未垂。他轻轻揽住她:“大丈夫岂能贪生怕死?只是这仗打得不明不白,我更不会死得不明不白。”
“长琴,妹妹!”晏龙身披黑色甲胄,手执长剑,剑的形状极其怪异,黑黢黢地,分不出剑锋和剑背,花纹早已斑驳,却丝毫不见锈迹。他的铠甲锃亮,闪烁着蓬勃朝气,与长琴白衣飘逸形成鲜明的对比。两人紧紧拥抱:“前线如何,我的将军,今日又攻破几座城池啊?”长琴带着玩笑的意味道。“西方不堪一击!过不了多日,哼,估计他们只有冥界那一点点地盘喽。”晏龙爽朗一笑,解开腰间的酒囊痛饮,咕嘟咕嘟灌了一气,扔给长琴。长琴啜了口,细细品味马奶酒特有的醇香,心里转了几个念头,他警觉道:“西方士兵撤退时旗帜是否降下?撤退的车辙印是否凌乱不堪?有无丢盔弃甲抱头鼠窜?你们追击时有没有朝着一个方向追?还有,轩辕亲征了么?以轩辕这样老谋深算的人,不会看不出来何为阴谋诡计,何为真正溃不成军。我不明白......”
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株胡杨树的叶子微微颤动,一片树叶掉落下来,轻盈如蝶,在其落地的瞬间,一道身影几个翻腾,越过沙丘,向着军营主帐飞奔而去。
难得的清闲。云裳纤细白皙的手指灵活运动,翻转着那些五彩的线绳,天气渐渐热起来,端午将近。“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
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不信妾断肠,归来看取明镜前。”她半吟半唱,兴致颇佳。此时她褪去华丽的霓裳,着丁香色薄纱长裙,外披真丝禅衣,给人当以淡然,恬静之美,似乎她不是那举足轻重风华绝代的舞神,而是与世间千千万万女子一样。“姐姐,这些君啊,妾啊,你来我往,哭哭啼啼的诗句我当真看不惯,不是有诗云:“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么!”凤兮很高兴自己可以引经据典。云裳停下手中的活计,痴痴凝视着场外一碧如洗的晴空,似是说给凤兮听,又像是喃喃自语:“不一样的,那是不一样的......”最后两个字没了声音,凤兮拼了好久,也没有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字,她反复斟酌,嗯,好像是有点不一样。
是夜。白天轰轰闹了一天,总算得了这浮生片刻安宁。今日是四月十五,月亮很圆,银盘似的。高悬绛霄,月亮不知等了多少时间,才等来这一回团圆。月亮,是人世间最为薄情的事物,她见惯了离愁别绪,爱恨悲欢,早已麻木,所以才会万年如一日清冷皎洁,若是她亦有了情思,恐怕就会老,就会消瘦。云裳对凤兮说:“凡事不要用情过深,情可暖人,亦可伤人。但是倘若最初就若即若离,如果真的分别,也不会难过。这个道理谁都懂,可是这些人啊,总是像演戏一般,太投入了,最后连自己也无法自拔。”凤兮仰头看着明月,遐想连篇。她觉得自己近来变化很大,以前恨不得烧掉的书本,竟然可以自动拿起来温习,她想和长琴有更多可以交谈的话题,而不是一味听他口若悬河的解说。心底有些想法像小草似的疯长,被春风吹拂,痒痒的。她斜倚在葡萄架上,任树影泼在她的裙摆上。
“凤丫头,叫我做什么来?”凤兮甫听见这声音,立马站直了身子。“没事......就是想和你赏月。”她欢欢喜喜拉着他坐下、
“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直到最后,长琴也没有弄明白今晚凤兮邀他赏月的意思,从头至尾,凤兮一言不发,只是缄默地浅笑,三更的夜风抚着她乌黑浓密的长发,长琴觉得,那个曾经疯疯癫癫的小丫头,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