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眼睛的像素那么高,却终究看不透人心?我本以为我的人生会和名字那样澄澈无比,默默修行,没想到红尘俗世、七情六欲是毒品,一旦沾染上,休想戒掉,最后搭上性命。
黄河两岸四季分明,短暂的春季匆匆溜走,夏日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有熊氏的领地不靠近海滨,如同火炉般炎热难当,幸好植被茂盛,不至于没有容身之所。蝉的叫声格外沙哑无力,有一声没一声,好像在敷衍不得不完成的差事。
“我想念空调,电风扇,冰淇淋......”青澈泄气地趴在床上。可恶,这么热的天气竟然还挂着窗幔,无法理解这些古人的生活方式。自九黎部落回来后,她怅然若失:究竟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真正的感情。但是日子再难熬,总还是要过下去的。“咦,轩辕哥哥?”她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立在门口的姬轩辕。
“澈,我来是想跟你说点事情。”姬轩辕缓步走进来:“天气真是热啊。”“哥哥每天还是早歇息一会儿罢。”为什么这帮子神仙说话之前都要拉上无辜的天气作陪?七拐八拐地,懒得和他扯皮:“哥哥有话直说,澈想去找小锦来玩。”
“哥哥与你虽不沾亲戚关系,也因为你的爹爹是少昊国君主,又从小一块儿长大,对你颇多照拂,与亲兄妹没什么两样。你知道,兄长黎默大我一千余岁,性格耿介孤傲,极难相处,甚至有些乖戾。虽然六界的神魔都对大皇子德政赞誉有加,难道底细你我还看不出来么?
“澈,你只比阿裳小十五年。哥哥晓得你平日里愿意往九黎跑,也没有说什么,可是经过上次的事情,你也明白兄长眼中只有天下和权利。即便以后你成了他的王妃,日子未必好过。哥哥不要求你什么,为了自己着想,少与他来往吧。若是以后......"轩辕扇动着被日光染成金色的睫毛,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器宇轩昂恍若云中君。青澈早已背过身去,发出轻微的鼾声,她什么都听见了。轩辕表面上说是为了她好,其实是怕军情泄漏吧,一段时间过去,都冷静冷静也好。
为什么炎炎夏日之后会有萧瑟的秋雨和冰冷的雪花,可能是人不能总是在如火的热情中生存,那样会将灵魂烧焦,需要些伤感和悲哀来降温,使我们的生命更加圆润温凉。
轩辕叹一口气,这小丫头明明听见了,硬是不吱声,日后又偷偷跑去九黎然后不认账,真拿她没办法。轩辕离去后,青澈一轱辘爬起来。既然如此,轩辕的意思必定不让她再去九黎族了。“澈,我来了。”蜀锦在席子上盘膝坐下。“我给你倒茶。”青澈端起茶壶,水完美地成为一条线倒入茶盏中。蜀锦茫然地喝茶,眼睛盯着一个地方看,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小锦!你思春吗?”青澈喂地大喊一声。“啊?”她被狠狠下了一跳,滚烫的茶水顺势泼出来,溅在她雪白的衣裙上。“澈,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但说无妨。”青澈玩弄着一把白玉扇子,漫不经心道。“主公的军队在例行巡边时和九黎将士发生了冲突。据说九黎族族长亲自带队,而且......不知为何受了伤,按理说不应该啊,小规模战役本就不该有人员伤亡,你觉得九黎族长会自个儿巡逻?主公已经封锁了所有的路径,可惜没有找到人。”蜀锦低下声音道。
“和我有什么关系?这样岂不是好,根本无须打一场大战嘛。”青澈的心揪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要不要自己去搜寻一下?果然还是念着幻境中的人啊。我们总是一遍遍重复着美好的梦境,将它描摹成最瑰丽的图画,却不知现实与其相距甚远,可还是固执地相信坚持。
“我知道了。”她缓缓道:“小锦,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如何?”“死丫头,把人家叫来不过半个时辰就要送客!你以为从我的营帐到你这里很近么?”蜀锦不满地嚷嚷道。“你要是再一口一个‘死丫头’‘人家’之类的词,我绝对会让厨房在你的菜里放满大蒜和萝卜。”青澈扔过去一把雨伞:“别忘了还回来,弄丢了就再陪我两把。”
蜀锦嘀咕了一句死丫头,终究没敢出声。青澈起身道:“我还是送你回去。”话音刚落,瓢泼大雨已至,雨点疯狂地敲打着屋檐和石阶,在石阶上摔成尘雾和粉末。人感觉不到一丝凉气,连雨都是温暖热烈的。
送回蜀锦后,青澈的伞早已不堪重负,油纸伞只适合西湖断桥旁缠绵宛如绣花针的毛毛雨,哪能撑住这瓢泼大雨。她悲哀地看了一眼垮掉的伞,卷起裙摆在雨中奔跑。如果不送蜀锦回去就好了......多年后,她不知是该为这个决定欣喜还是悲哀。
她正试图穿过相思林回到自己营帐的时候,林子中不远处传来低低的声音。“姑娘,我和你作个交易好不好。”“你是谁?”“你且过来罢,我走不了啦。”那人在极力维持着大喊的音调。她迈过层层厚重且缀满雨水的杂草,顺着声音找去,齐腰深的草划破了她的小腿和手臂,在找到声源的那一刻,她发出了连自己都想不到的尖叫。
有个满身血污的男子扶着一柄长枪勉强站立。“你伤成这个样子,还做什么交易?”她气不打一处来,张口训斥道。不对,声音太过熟悉。她心中渐渐升腾起一种隐秘的猜测,绕道男子面前,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快慰,长长舒了一口气。男子眉清目秀,温润和善,与大堂兄并不相像。
“你救我,我给你你想要的。”他重重靠在树上,树枝颤抖,落下一阵细雨,泼洒了青澈一身,她皱皱眉头,从地下拔了一把不起眼的青草,揉出汁液,口中念着止血的咒语,“啪”地一声敷在男子出血最重的小腹。
“你的伤可晓得怎么回事?”
“为野猪所伤。”她招来祥云,低到男子可以走上去。“神明……”男子瞳孔一紧,便要俯身叩拜,他本就伤得极重,如此一来不禁**了一声。
“你且不要多说了。我救你和救门前的花花草草没有任何区别。”她极不情愿地扶了男子一把。
上得云头,她只觉得手上的力道突然松了。男子斜斜躺在云上,嘴角竟是漾起一抹舒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