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相见与江湖{一}
3号房楼前的空地上有一块小小的畦。那是住在这幢房三楼上一位八十多岁的老爷爷开发的。言搬家3号房的第二天,将一个已经发了芽的土豆种进了畦里。如今快一个月了,经过老爷爷的掐叶、除茎,已是苗壮叶肥。这个土豆种进土里的时节有点晚,错过了土豆最佳种植期,会影响它以后的成熟收获,但发了芽的土豆不能食用,种进土里也算是让它寿终正寝。
女儿很忙碌,言也很忙碌。女儿因不能交付舞蹈课时费而已经停课,只能在3号房现有条件中坚持练习舞蹈,就是在那张吱呀扭晃的床上。女儿在床上练习时,言便双脚迈开成“弓”子步,用腿死死顶住床头,以防床大幅度晃动而坍塌。女儿学习的时间占去了一天中大部分时间,言也为那份微薄收入而忙碌。
黄昏时分,言母女俩得以消停。母女俩走出3号房,漫步在即将开张的夜市上。言欣赏着西天边的晚霞,再看看挽着自己臂弯的女儿,内心很惬意,笑容不知不觉浮在脸上。“穿的丑死了!”身后刺耳的腔调话语引得言回头张望。言的这一张望引来了明确无误、更加肆意的谩骂:“看什么看,**的没见过?”言看清了,污浊秽语竟出自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之口。言惊、言恐,穷山恶水出刁民也不至于此,小小女孩如此狂野。
小女孩原是言住零号房时一墙之隔的邻居,彼此两家门挨着门。起初,挨着言门住的是两位大学生。两位大学生搬走后,小女孩一家搬了进来。从此,言进出家门得小心翼翼。小女孩的母亲五大三粗,常常口中脏话不断,其女儿亦如此。言及女儿进出家门或上下楼梯尽量避让这一家人,但还是时不时听到其母女口出脏话或谩骂。女儿练琴时被这一家人或砸墙或偷袭敲门或谩骂。言为了减少不愉快,让女儿干脆中止了在家练琴。言也告诫女儿:“遭遇不愉快,不能图一时之快,意气用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丈夫能屈能伸,智者也能伸能屈。”
{二}春去秋来,言没有等到裁决书的下达。言不懂司法程序,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学校暑期结束,女儿上学了。
中午女儿放学回家,用惊恐的语气告诉言:“妈妈,我们住零号房时那家邻居女孩的妈妈去世了。”言吃惊地问女儿:“你怎么知道,听谁说的?”“我听学校同学议论,说她妈妈得重病去世了,我还看见她胳膊上戴着‘孝’,是黑色的,上面有一枚‘孝’章。”
奥,阿弥陀佛。曾经的盛气凌人,不绝于耳的粗口脏话的谩骂仿佛就在昨日,活生生的一个生命就这么消失了。世事无常,母亲已失,可怜了还不到十岁的孩子,往后的成长是何种境况?阿弥陀佛。
女儿问言:“妈妈,以后谁给她的女儿做饭?”“孩子的爸爸。”“她爸爸会不会再给他家的孩子找一个新妈妈?”“我不知道。”女儿叹气道:“可怜了她的女儿,以后成了没妈的孩子。”言内心也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情绪,只是无以言表。女儿跟在言的身后,看着言准备着午餐,不肯离去。
{三}女儿告诉言“学校要补交书本费”时,言满心内疚地看着女儿,不知言如何答复女儿。知母莫如女,女儿看出了言的为难,跟言要了手机说:“妈妈,我现在给爸爸打电话,管爸爸要书本费的钱。”言忧心地说:“爸爸会给咱们钱吗,你做好心理准备,爸爸不给钱,还要啰嗦一堆训人的话,你能听下去吗?”女儿犹犹豫豫:“我试一试。”女儿拨通电话,孩子爹听女儿说要钱交书本费,不容女儿说后话,开始了滔滔不绝训话:“啥?书本费的钱也管我要,你妈有钱在外面租房子住,就没钱给你交书本费?我哪有什么钱,我自己还得吃饭……”女儿静静地听着。末了,孩子爹挂了电话,女儿欲哭,问言:“妈妈,爸爸不给钱,我的书本费怎么办?”“女儿,不怕,有妈妈在就不怕。妈妈现在给舅舅发短信,管舅舅要点钱,先把书本费交了。”
女儿不小心把一面心爱的称之为“魔镜”的小镜子摔碎了。女儿心疼不已,一边捡拾一边近似哭腔求助言:“妈妈,你有什么好办法把它们拼接在一起吗?这可是我的魔镜。”“碎了就是碎了,再拼接也不能复原,别让碎了的镜片扎着手。不要捡,用扫把清理了。”“啊,我的魔镜,你怎么这么易碎呢?”“妈妈帮你补救魔镜。碎了的镜片就扔了,咱们再去玻璃镜店买一块完整的镜片直接粘在原来魔镜框上就行了,这样,它依然是你的魔镜。”“真的吗?”“当然。”
女儿按期交上了书本费。言拿着重新镶嵌了一面镜片的魔镜在校门口接女儿放学。女儿走出校门口,看见言挥动的魔镜,兴奋地奔进言的怀里,接过魔镜,由衷地对言说:“妈妈,我真幸福。”“就因为魔镜的失而复得?”“因为我有一个智慧的妈妈。”母女俩满心欢喜地向3号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