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山楂果绿挂枝头
言向中级人民法院递上诉状近两月。这天，言接到中级人民法院电话通知：到中院来了解案由、调解。言来到中级人民法院“诉讼服务中心”，法官询问了案由，语重心长地做起了调解：组织一个家庭不易；十几年的婚姻更不易。对于婚姻的案子，一审判决不准予离婚的，二审不能改判，一般是维持原判。
言根据婚姻法三十二条第五款，坚决要求离婚。法官告知言：中级人民法院安排开庭时间，回去等通知。
两周后，言再次接到中级人民法院电话通知：到中级人民法院取回“传票”。
言拿到“传票”，看着上面开庭的时间，应是两周后。
距二审开庭还有一周半的时间，女儿已期末考试结束，学校放假。幸好是女儿学校放假，家里仅有的钱已不能正常供应女儿的三餐所需。偏巧又赶上女儿舞蹈课该交学费了。言狠下心、放下面子，决定去找与孩子爹共同的朋友大军借钱，以解燃眉之急。
清晨，在去大军工厂之前，言绕道去“山楂林”。在那里待上一会儿，哪怕是几分钟，言紧张的神经会得以缓解、疲惫的身心会得以放松、生活中的不愉快会得以暂时的忘却。今日言前去，看到昔日的山楂花已被拇指大的山楂果替代，翠绿翠绿地挂满枝头，只等秋日的着色。
近中午时分，经过两次换乘公交车，言顶着烈日来到了大军的工厂。迎接言的是一条铁链拴着的藏獒。藏獒的狂叫声引出了大军。言开门见山向大军借钱：千里迢迢来找你，只为跟你借点钱。“这两天正好对账呢。这样吧，我给你们孩子爹打电话。”大军婉言拒绝了言借钱的恳求，当即给孩子爹打起了电话。言看着大军跟电话里的孩子爹没完没了地聊着，知道这样等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带着女儿在藏獒不停的狂叫声中离开了大军的工厂。
回家途中转乘公交车时，途经有一家大型的超市，女儿坚持要进去逛逛。言想着囊中羞涩，不愿进超市，架不住女儿的哀求，：妈妈，我们只是进去看看。Mum,letmehavealook.
在超市，看着琳琅满目的水果、看着各种食物、熟肉制品，女儿做出夸张的馋眼欲滴的动作表情－－－－－－咂巴着嘴、伸出舌头，舔着嘴唇：“本来就饿，现在更饿了，多想能在这儿填饱肚子。”言没有责怪女儿不守信的失态，只在心里恨自己－－－－－－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嫁错郎”－－－－－－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一步错，步步错。自己所有的错误导致女儿今天挨饿，言痛心极了。言安慰女儿：回家妈妈给你做饭吃。
第二天上午，言看着桌上的“授课交费通知单”，给大军打去了电话：“你昨天给我们孩子爹打电话，关于孩子的学费，孩子爹咋地交待？”“我现在给他打电话。”
第三天上午，是女儿的返校日。早晨，言给女儿梳着头发，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言接起电话：“喂？”电话那头传来一句嘟嘟囔囔。言没有听清对方说了句什么，追问：“你是谁？”对方的回答让言颇感意外：“我是孩子爹，连我的电话号码也看不出？”言先前5.2的视力已成过去式，现如今连手机屏幕上的字也看不清楚，硬是没看清是孩子爹打来的电话，加之孩子爹说话声变了腔调，言竟没能听出孩子爹的声音。与孩子爹十多年的婚姻，不是吵就是死寂般的沉默，用如此软绵的腔调跟言说话，还是婚前的记忆。所以，言一时没想到是孩子爹打来的电话。言想让女儿感受爹的存在，赶紧把电话递给女儿：“是爸爸，跟爸爸说说话。”
女儿没与爹说几句便将电话递给了言：“爸爸要跟你说话。”言听着电话，孩子爹问言：“为什么要离婚？”言反问：“你不离婚，你先前一次次上法院起诉离婚当法院是玩过家家的地方？你不离婚，你与你们家人和起伙来一次次给我使手段当我是泥巴想怎么捏就怎么捏？”“谁家不闹点事，干么离婚？”言失声痛哭：“现如今你们闹够了？生瓜，滚！老娘不要你了！”言第一次如此痛快地淋漓尽致发泄情绪。哭完了，发泄完了，言洗把脸出门，去学校给女儿开家长会。
言租住房屋旁边的房主，紧靠自家房屋依势正在扩建，不远处有两女一男议论：“但凡能建房的人，哪一个没有后台？社区不管、街道不管、房管所不管，谁敢管？”言惦记女儿的课时费，毫无心思关注他们的议论，孤独地与他们擦身而过。在单元门口，正当言要进入时，门口站着的一人跟言说起了话：“你是不是正在打官司？”言诧异地望着跟自己说话的人：“你在跟我说话吗？你认识我？”“你大伯嫂打你时，我就在你们院子里看到了。我听人说了你的事儿，所以，我知道你。”言疑惑地问：“你听谁说我在打官司？”“别误会，你挨打时，我只是听说了你的事儿，挺同情你的，没别的意思。前些天，我听一个朋友说起你们打官司的事儿，说对方聘请了律师。你就没有也请一个律师帮你打官司？”“再说吧。”……
回到家，言暗自思讨：请得起律师，付不起女儿的学费，这种男人、这样的父亲。是言的悲哀还是女儿的不幸？
言回味着刚才“请律师”的提议。言尚且交不起女儿的学费，哪有能力聘请律师。再者，即便有能力聘请律师，言也不想浪费了这份“银子”。言倾其所有只为女儿所需。
天还没有亮，早起的鸟儿已开始歌唱。朦朦胧胧中，言感到周身不舒服－－－－－－身体发僵，膝关节疼痛；思维又游移显现：生活贫困，自己一无所长、更无才华，今后拿什么来抚养女儿－－－－－－生活的艰辛让言悲从心生，瞬间产生想放弃生命的意念。言被朦胧中产生轻生的念头惊醒，惊出了一身冷汗。言缓了缓神起床，在水龙头下用冷水冲了冲脸，站在镜子前。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一条黑黑亮亮、又粗又长的大辫子，引来多少人的赞叹；不太流利的英语口语倒也能把女儿的英语试卷答个满分令女儿的多少同学家长即羡慕又嫉妒；身体是有些毛病，还没沦落成为他人的负担；况且，女儿曾说过“就算全世界抛弃了我，唯独妈妈不能抛弃我”；还有言的亲人，老母亲是多么挂念远在异乡的言，大哥在万般忙碌、千般辛苦中还惦记着言－－－－－－亲情给予言无限的力量和勇气。
苦难是不幸的。但苦难让智者成长，人智者强大。言有着健全的肢体，有着虽不精明灵光、但也不是很愚钝的头脑。生活虽贫困，但低微的收入尚且能保障言及女儿简单的一日三餐。虽不年轻，也一天天老去，但与言一样的妇人不也和言一样渐渐变老。女儿虽然幼小，但不也是茁壮成长吗。
生活就是舞台，各有各的活法。言要活出自己的精彩，给女儿树立一个榜样－－－－－－做生活的强者；给远方的亲人满意的交待－－－－－－言能驾驭不幸，生活的很好。“贤哉，‘言’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言’也不改其乐。贤哉，‘言’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