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周嘉赐才突然出声道：“今日外间怎的这么安静？”
“昨日天色便阴沉，许是夜间下雪了。”
“咦？”周嘉赐瞪大了眼，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纪如璟皱皱眉，看着他兴奋的神情，冷声冷气道：“咦什么，你身子弱，休想出去玩闹。”
周嘉赐皱了皱鼻子，大眼睛耷拉下来，一副失望的神情。纪如璟狠狠心不去看他。前几年下雪，他一个劲吵着要去看雪，她不忍心拒绝他，把他包的仔仔细细地陪他出去走了一趟，哪知他当晚就发起热来，迷迷糊糊地烧了半宿还不让人告诉她。纪如璟想起来这件事，又觉得心头一阵火大，恶狠狠地瞪了周嘉赐一眼。周嘉赐大概知道她想起了什么，摸了摸鼻子，讪讪地埋进她的怀里，只是又甜甜蜜蜜地笑了起来。如璟回来了啊，不仅回来了，还说喜欢他。以后，他就真的可以和她白头偕老了。
两人直挨到接近卯时才起，纪浓候在外间，等纪如璟吩咐就招呼着小厮端了水伺候两人洗漱，纪如璟任他们侍弄，只一个劲望着周嘉赐笑，周嘉赐看她两眼，见她没有收回视线的意思，红了红脸若无其事地问纪浓：“外间雪下得可大？”
纪浓微笑点头，“半夜下起来的，这会已能没过脚腕了。王君走路可要仔细着。”
周嘉赐点点头，摆了摆手示意服侍的小厮下去，走到纪如璟跟前，问道：“临城事了，今日可要入宫赴宴？”
纪如璟笑望着他，“明日才入宫。”
周嘉赐有些受不了她灼灼的眼神，低下头去，小声道：“如璟，你别再这样笑了。”
“我记得你说过喜欢我笑的。”
“…我说是说过…”周嘉赐偏了偏头，脸红了红，“可是…罢了罢了，你要笑就笑吧，出去可真别这样笑了。”
纪如璟笑意更深，捏了捏周嘉赐的脸颊，接着拿手牵着他的手往外间走，道：“今日别去给母亲请安了，就在屋里待着。用过午膳我陪你去承甘寺。”
周嘉赐惊异地看她，“你怎么知道我想去承甘寺？”
纪如璟宠溺地看着他，挑眉道：“你住在我家，有什么事我不知道。”
周嘉赐“哼”一声，撇过脸去不看她，任她宣人传膳。饭间纪如璟只一昧笑看着他闷头吃饭不理他，心里一片濡软。
嘉赐这样子，反倒像早些年的样子了，还没有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端庄肃严，只是被她娇惯的小少年时的模样。
纪如璟在心里笑了笑自己的多愁善感。
吃过早膳，纪如璟仔细地嘱咐要周嘉赐在屋里好好待着，去了纪雨的院子。
“怎么，终于记得来见娘了。”纪雨板着脸，冷睨着进屋的纪如璟。
纪如璟闷笑两声，道：“母亲不管家里的事了，怎么脾气还这么大。”
纪雨冷哼一声，“去看了你父亲再来。”
“是。”纪如璟应下，转头就要出去。
“如璟。”
“母亲还有何吩咐？”纪如璟回头问道。
“你父亲…他终于识得我了。”
纪如璟一怔，眼眶霎时一热，急追问道：“母亲，可当真？”
“虽还比不得从前，我总算有了盼头了。”
纪如璟拿手覆上双眼，一面挡住流下的眼泪，一面急忙向外走去，嘴里道：“我这便去看父亲。”
“快晌午了，”周嘉赐看了看日头，思索一瞬，对周是吩咐道，“嘉赐快要回来了，你去看看午膳可好了。”
周是笑应道：“是。”转头正往外走，纪如璟便匆匆走了进来，周是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纪浓一把拉了出去。
“纪浓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周是愣愣看着紧闭的房门。
“你只管好好伺候王君便是。”纪浓低声告诫。
“是。”周是忙敛眉垂目，行了个礼往厨房去了。
“如璟，你怎么了？”周嘉赐诧异地看着眼圈发红的纪如璟，忙上前几步迎上去。
哪怕他和如璟一起长大，也从不曾见她红过哪怕一回眼眶。
“嘉赐，”纪如璟努力微笑着，“我的家终于完整了。”
“你是说…”周嘉赐睁大眼睛，“父亲…”
纪如璟点点头，一把将周嘉赐抱在怀里，身子微微颤抖着，周嘉赐只觉得颈窝渐渐湿润起来，忍不住也觉得眼眶一热。
“太好了…”他低低呢喃一声，微笑着流下泪来。
直到过了好半晌，门外纪浓低声询问是否传午膳，两人才手忙脚乱地分开，慌忙擦了泪，传了午膳。
用过午膳，纪如璟仔仔细细地将周嘉赐包起来，又给他捧了个手炉，才牵着他上了马车。
“既然马车里有暖炉，还要我穿这么厚干什么？”周嘉赐哭笑不得地看着车里的暖炉。
“你身子弱，我觉得还不够暖。”纪如璟拉过周嘉赐的手，放在唇边呵气暖着。
周嘉赐看着她的动作，眼中渐渐染上暖色。穿这么多，其实他一点都不冷，甚至身上已经隐约沁出了汗。可是他真的好爱纪如璟这副模样，时时事事惦记着他，把他放在心间上宠爱，仿佛他是她最珍贵最珍贵的宝贝。
“嘉赐…”纪如璟看着他的手低声开口，“我们生个孩子吧。”
“孩…子？你从前不是说…”
“可我现在，好想好想要一个和你一样的孩子。”她微笑着，眼中好像有灿烂的星辰一样。
“……好。”什么都好，只要你时时刻刻像现在一样对我微笑。
承甘寺外，老觉姆已携着一众女僧在外等候。
一下马车，周嘉赐忙向老觉姆施了一礼，“天气严寒，觉姆何苦出来受冷。”
“不敢当不敢当，”年近古稀的老觉姆忙侧过身子只受了半礼，“王君殿下一向对本寺扶护有加，老身无以为报。天气寒冷，王君还是快些进殿吧。”
“有劳觉姆。”周嘉赐微微颔首。
进了殿落了座，几人饮了杯茶，觉得身上暖和些了，老觉姆这才开口道：“王君这次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周嘉赐笑道：“只是想说几个心愿让佛祖知道照拂。”
老觉姆念一声“阿弥陀佛”，慈眉善目满是宽宥地道：“王君殿下随老身来吧。”
周嘉赐起身正要跟上前去，纪如璟抓住他的手也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