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南门,古城墙上。
平日静谧沉寂的古城墙此时却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一场隆重而又古典的汉式集体婚礼正在庄严而又喜庆的举行着。鼓乐同鸣,万花齐放。身着大红色汉代华服的百对新人在城墙上正襟危坐,面前次序井然地一一摆放着朱漆小几。新人们按照汉式礼仪席地而坐,目光齐齐注视着前方的典礼台。赞礼官用着浑厚庄严的声音在台上郎声诵道:
……
百年恩爱双心结,千里姻缘一线牵。花好月圆,地久天长。全场佳偶行对拜之礼——
一拜天地之灵气,三生石上有姻缘。
二拜日月之精华,万物生长全靠它。
再拜春夏和秋冬,风调雨顺五谷丰。
……
在场所有新人按照赞礼官的话语,一一行礼。萧宇和林映筠礼毕,抬起头四目相望时,林映筠却浅浅一笑,眼眸低垂下来,一股羞涩展露双颊,飞红一片。头上佩戴的步摇正袅袅婷婷地在发髻上荡漾,额前的流苏妆点着她秀丽的眉间—一恰恰似一幅从仕女图中走出来的古典美人。萧宇看得呆了,不由得低声耳语道:“映筠,你今天真美!”
林映筠抬起头,嘴角含笑,望着萧宇。只见萧宇身着汉服,头戴冠帽,平添了一种儒雅俊逸的气质。她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自古以来用来形容美男子的经典词语:貌比潘安。潘安究竟长相有多美,林映筠无从知晓,但在她看来,此时的萧宇,衬上这句形容词,是一点都不夸张的。她不由得又在心里微微地一笑。
接下来,在赞礼官的主持下,二人又继续行了沃盥、对席、同牢、合卺、结发、执手之礼。当最后二人一起手举着婚书,宣读着古老的爱情誓言,两人眼中不由得都泪光闪烁,齐声朗诵道:
“死生挈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宣读毕,萧宇从怀里掏出一枚印章,慎重地在誓言下面盖上了一个深深的印记。林映筠看去,原来正是自己从前送给他的那枚印章,上面萧宇的名字还是自己用心找人篆刻的。此刻,这个名字现在正铭刻在他们的婚书上,一生一世不变!两个人不由自主地同时手心相握,十指紧扣。不朽的誓言将他们的心紧紧相连……
城墙下,冷风和孟逸诗正驱车经过这里。
“你看,城墙上面好像在举行集体婚礼,好热闹啊!”孟逸诗倚着车窗向城墙上望去。远远地,只见一群身着大红色华美汉服的新人们在城墙上穿行而过,齐齐聚集在城墙边上,对着广袤的天际大声欢呼。
“要不,我们把车停下来,上去看看?”冷风提议道。
孟逸诗摇摇头,笑笑:“不用了,就在路边看看就好了。你不是赶着要去参加省书画协会的会议吗?”她冲冷风一笑:“别耽误了行程。”
冷风把车开到路边,停了下来:“不碍事,那我们就在这里停下看看。”
“你看,他们还穿着汉服,真漂亮啊!”孟逸诗出神地看了一会,不由欣喜地赞叹道。
“逸诗,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给你一个同现在这个一样隆重的婚礼。”冷风看着她,认真地说。
孟逸诗却只是微微一笑,注视着那些还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新人们,眉梢却似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
“我们走吧。”孟逸诗收回目光,对冷风说道。
车子驰过了城门,瞬间远离了这些激动人心的场面,两个人的情绪又回落了下来。冷风一边手扶着方向盘一边说道:“逸诗,这次随我来到西安,我们可能要做好常驻的准备。除了开办我的个人画展,这里的美术学院也一直在邀请我,我可能会答应来这里长期任教。所以估计以后我们会在这里长期定居下来,你愿意吗?”
“没问题的,”孟逸诗淡淡地笑笑:“我倒是很乐意来这里,关键是我妈妈,不知道愿不愿意搬过来和我们在一起?其实自从离开了故乡,在哪里生活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谢谢你,让你跟着我一起奔波。其实,这里也是我的第二故乡。前些年,我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又来到了南方,才又在那里结识了你。”
“哦?那这么说你是故地重返了?”孟逸诗问道。
“算是吧,”冷风笑笑:“所以这次回到这里我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的。逸诗,你呢?你这次来,有什么详细的计划没有?”
孟逸诗想了一下,开口说道:“这几年我在南方开的那个工艺品店,虽说没有太大的起色,但在你的帮助下我也获得了一定的经验。如果来西安的话,我也可以在这里开一家店面。这里看上去是个文化氛围比较浓郁的城市,所以,我觉得,在这里开一个书吧,应该还不错。”
“哦?”冷风看了她一眼,继续听下去。
“所以,我想把原先那边的工艺品店转出去,加上这几年的资金积累,在这里开一家别具一格的书吧。你觉得呢?”
冷风点点头,说道:“不错,我觉得还行。”他伸出手来,轻轻握了一下孟逸诗搭在座位旁边的手指:“我支持你!”
庄严浓重的集体婚礼伴随着古典优雅的乐曲缓缓落下帷幕,新人们踏着红毯依次走下了城墙。
萧宇和林映筠相偎着走在人群的后面,他们最后回头仰望了一眼肃穆沧桑的古城墙,似乎有些依依不舍。这时,萧宇开口了:“知道吗映筠,自从那年五一你第一次陪我登上这里的城墙,你告诉我,你毕业后想选择留在这里。其实从那时候起,我就在心里面做好了决定,我要陪你一起留下来。”
“谢谢你!”林映筠柔情脉脉地看着他,款款谢道。
萧宇和她对视着,柔声说道:“明天,我们就要踏上归程,回到家乡昭告我们结婚的喜讯,你准备好了吗?映筠。”
林映筠羞涩地一笑,说道:“丑媳妇总归要见公婆的,我怕什么?”
听到‘公婆’二字,萧宇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下,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他抬眼凝视着远方,叹息地说道:“我们举行了婚礼,最开心的当然是我的母亲。她一个人这么多年太不容易了!以前上中学时我年纪小,对她和父亲离婚的事情一直不理解,在家里处处和她作对,甚至连周末都不愿意回家,宁肯住在学校里。可是现在呢,我离家千里,想多回家看看母亲,却一年都难得回去几次,唉!”
“你父亲,就从来没有回来看过你们吗?”林映筠试探着问。
“没有,”萧宇摇摇头说道:“一走多年,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你恨他吗?”
萧宇轻轻叹了口气:“怎么说呢?有时候也怨恨过。其实,我也一直希望他能再回来看看我们。毕竟,在我儿时的记忆里,他还算得上是一个好父亲,对我很不错。他也是我的启蒙老师,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的书法和绘画都是向他学的。现在他的儿子结婚了,他却连这个消息都没能知道……”他的喉咙渐渐哽咽,说不下去了。
林映筠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劝慰道:“别难过了萧宇。他不回来看你们母子,可能也有他的难处。说不定哪一天,你们或许就会重逢的。”
“但愿吧……”
萧宇轻轻揽过林映筠的肩膀,最后凝望了一眼城墙,眼中浮上一丝淡淡的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