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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终于停了,静谧的校园里成了一片洁白的世界,异常壮观和美丽。
大多数的同学已经离开学校回家度寒假了,黄昏时分的操场上已经空无一人,更添了校园的寂静。然而在空旷的看台上,却静静地坐着两个身影,雪在他们身边无限地延伸。
“也许你是对的,我是在逃避现实。”萧宇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林映筠,又定定地望向远方,轻轻地说:“好长一段日子以来,我一直都不知道我是否还是曾经的我,生活于我是否还有存在的意义?”
林映筠看到他眼中透出的忧郁与凄然,不觉内心轻轻触动一下。
“你真的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就仿佛在这茫茫雪原里,在漫漫暗夜里,一个人走着,摸索着,是那么绝望与无助,只有越来越深的泥潭和无边的黑暗包围了你,要将你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的眉头深锁,嗓音低哑。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颓然地垂下了头。
林映筠默默地注视着萧宇,她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男孩在他面前如此地痛心,如此地难过。她不知道怎样才能使他从目前的状态中苏醒,怎样去帮助他缓解内心的痛苦。
“萧宇,”她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开口说道:“你的痛苦也许我无法承受,但是你的心情我却能够体会。每个人的心里不只装有欢乐,也会有许多的痛苦和无奈,重要的是我们怎样去看待它们。我很欣赏一句格言:‘人生的不幸并不是命运的打击,而是遭受到打击之后不能崛起!’难道你就甘心这样沉沦吗?受不了命运强加给你的一点点打击?”
她有些激动,平息了一下情绪,她又缓缓说道:“萧宇,也许我不该打探别人的隐私,可是你能告诉我,你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到底你身上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才让你这么难过?”
萧宇终于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很凄然,轻轻说道:“还记得你问过我为什么会在那天夜晚一个人在水边吹箫吗?那我告诉你,我是在纪念一个人,一个为我而死去的女孩。”
“为你而死去的女孩?!”林映筠吓了一跳,心口剧烈地悸动起来:这该会是怎样的一个故事啊?
萧宇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许久,才又徐徐说道:“那时,我刚升入初三,在校文学社任编辑一职,每天都要收到很多来自各个班级的文稿。有一次,我被一篇清新如小桥流水般的故事所吸引,那是一篇扣人心弦的小说,很动人,在记住这篇文章的同时,我也记住了它的作者,一个同样清纯如水的女孩。”
萧宇的表情平静了下来,用一种令人心碎的低沉的嗓音诉说道:“她叫悠然,一个很美丽的名字,我们的相识是那么地自然而然,一如她的名字。我们都有共同的爱好,兴趣是那么地相似,很自然的我们便经常在一起讨论文学,音乐和写作。我们还一起在周末去爬郊外的翡翠谷去寻找第一片变红的枫叶,将它小心的做成植物标本;我们一同去看夕阳,共同去感受那份日落时安然与恬静的美好。她对我说,她以后要住在一个每天都可以欣赏夕阳的地方,清清静静的过一生,宛如苏轼‘一蓑烟雨任平生’。”
“哦——”林映筠轻轻地吟哦了一声,思绪深深地被这个故事感染了,她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萧宇。
“你真的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孩?真的,她是那样的美好……”他的喉咙有些哽咽,两眼凝神地望着前方洁白的雪域,接着说道:“是那样的纯真无暇,一如这纤尘不染的雪花一般。她会写李清照般清丽婉约的诗词,她还会弹奏古筝,仿佛这些才华她与生俱来,出于尘埃。那时,她弹琴,我吹箫,我们的合奏是那么的默挈。就在一年前的元旦晚会上,我们还一起合奏了红楼梦中的曲子《枉凝眉》……”
“所以,在前不久的晚会后,在水边你所吹奏的,恰恰是这首《枉凝眉》了?”林映筠轻声问道。
“是的,那次晚会让我想起了一年前我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刻,而我,也只能在孤独寂寞的箫声中去追忆她了。《枉凝眉》——如今,这首曲子却成为我们今日境遇的真实写照了……”他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仿佛在自言自语地低吟着什么,林映筠听不见了,只是感觉他的身体仿佛怕冷似地轻轻在颤抖。她望着他露在外面的那双手:它们恐怕早已经冰冷冻僵了吧。
良久,萧宇抬头苦笑了一下,眼睛里面有一种晶莹的东西在闪烁:“那时,在我的内心里,已经把悠然当成了此生唯一的知己。我以为,我们会永远感知于彼此的相知相挈,我甚至暗自决定,只要悠然愿意,我会永远守护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我们相约着共同考入这所我现在所就读的学校,期待着我们会一起生活学习在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我们将彼此间的那份朦胧的情感深藏,我相信我们会在以后的岁月里,越来越完美的将它清晰地诠释出来。却不料,太美好的故事本身就预示着会有一个不完美的结局。就在中考完后的一天,我们一起相约着去学校察看考分,却不料在校外碰到了几个学校里的小混混。你知道的,中学里总会有一些拉帮结派的坏学生,我记得他们的外号叫什么‘四大金刚’,为首的那个小混混从初三下学期起就一直想纠缠悠然,因为知道有我保护她还因为学校有严格的校纪校规他一直不敢太造次。而现在毕业了,他们也就无所顾忌了,这次的冤家路窄,让我和悠然都有些始料不及。果然,他们围了上来,那个小混混公然挑衅我,要我离悠然远点,说悠然从此只能和他做朋友了,还走上前去拉扯悠然。悠然当时吓坏了。我气急了,照那个小混混的脸就挥了一拳,却不料他们几个就一齐上前打起我来,我寡不敌众,被他们揍得很惨,悠然哭着求他们别打了,直到她被逼着答应和那个小混混做朋友永远离开我他们才住了手。我当时躺在地上痛得爬不起来,而悠然被他们当场带走了。等我忍着疼痛爬起来去寻找悠然时,却不知道他们带她去了哪里?我报了警,然后同他们一起去寻找悠然,却到处都找不到她。直到第二天晚上,悠然来见我了,她很憔悴,一见我就哭着说她该怎么办?我心里很着急,连连问她他们到底带她去哪里了?他们对她到底怎么了?她一直哭,表情很绝望,说她以后不配和我在一起了,要我离开她。我的心里有一种恐惧的预感升腾着,我逼着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后来终于从她断断续续的述说中,我知道了原来他们把她带走后,那个小混混不但非礼了她,还威胁她不许她继续和我交往,不然还会再来找我的麻烦。她满怀期翼的眼神看着我,说不想让别人都知道她身上发生的事,问我她该怎么办?我看着眼前凄苦无助的悠然,不知怎么突然就失去了勇气,我一下子颓然坐到地上,仿佛再也没有了力气。悠然可能感觉到了什么,止住了泪,定定的看着我,仿佛要看透我的心底,然后她凄然地对我笑笑,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轻轻地吐出一句:‘那好吧,就当我什么也没有对你说过,我们再见了……’她的嘴角浮出一丝超然绝然的微笑,转身走了。是的,就这样走了,走了,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可是,当时懦弱的我却疏忽了她转身的一霎那眼中绝望的神情以及隐忍的泪花,我忘了她原本是一个十分脆弱易感的女孩——她真的走了,永远的走了……”
说到这里,萧宇痛苦地紧闭上双眼,额角因为忍受着痛苦而青筋毕露。
林映筠的心颤抖了,望着面前这个悲痛欲绝的男孩,她的喉咙哽咽了。这竟是怎样的一个故事啊?这竟是怎样的一首哀歌?她默默地看着萧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天夜里,悠然跳楼自杀了。这是第二天我从学校得来的消息。”萧宇双手抱着头,万分悔恨地说:“知道这个消息,我当场都快要疯掉了,悠然是因为我才自杀的。她经受了那么大的打击和苦难,心里可想而知是多么地痛苦绝望。她找到我,就是要来向我倾诉,要我好好帮助她,好好保护她,而我呢,却是那么地懦弱,那么地自私,甚至无耻地觉得悠然已经不再纯洁了。我好恨我自己!如果我当时肯好好站出来保护悠然,安慰悠然,悠然她就不会去死……”
他终于泣不成声,拼命地用拳头捶着自己的头,而后双手又无力地垂了下来。
林映筠的泪流了下来,为这个花季般被摧残的生命,为她被强加的苦难,以及原本如花一样美好却被抹杀的人生。她颤抖着握住了萧宇的手,哽咽着说:“这不是你的错,萧宇,你不要这样自责。害死悠然的是那些小混混,他们应该受到法律和道德的严惩,而不是你。”
“后来,警方终于抓住了那个为首的小混混,他被判了劳教。而他们一伙的那群小混混,却总是动不动就来找我的麻烦。我知道我该打,是我害死了悠然,我罪有应得……”萧宇抽回手,无奈地握紧了拳头。半晌,他抬起了头,声音从两片灰紫的唇间轻轻翕出:“她走了的第二天,正是她的生日——她花季的生命啊!而那支箫,是我准备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曾说过要我教她吹箫,可我却再也没有机会教她了。而且,我吹箫的时候,也再也听不到了她的琴声,再也听不到了……”
“哦——”林映筠仰起头,睁着一双朦胧的泪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是啊,生死两倦倦,别离无语时。不知何时,夜幕已经悄然来临,静静地吞噬着每一线光明。雪地里是一片灰蒙蒙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