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吩咐下人去崖底搜索之后,簪子在当天就已经找回来了,但是也仅仅是簪子。
第二天下午时候,国子监监生考试的成绩在闹市里张榜公告,名单上列出了这一次通过的二十个监生,当然所谓的监生考试比一般的科举要简单得多,无疑是为了官宦世家的子弟在合规之后更容易入仕。另选出了前三甲,而这前三甲的份量完全不输状元、榜眼和探花。相比与科举的名次排位,监生除了三甲并不会对后面的十七人排列伯仲。
太监在张榜之后立刻快马至宁王府带来了皇帝的御旨,不仅仅是对李梵音获得魁首的恭贺,更是翌日便要求李梵音参与早朝。入朝对于很多官员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像三品以下的官员并没有资格。李梵音转念一想,皇帝可能看重的是世子的地位,有爵位倒是另当别论。
借口身体不适并没有亲自接旨,更何况他并不习惯向别人下跪。此番在离院中舒适地晒着太阳,眉心却一直突突地跳。虽然在骄阳下待了很久,但是李梵音一张脸上苍白地就像数九寒天刚从风雪里走来,原本开了满院子的“樽下幽月”已经谢了一大半,也是因此他发病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夏天是最难熬的。
不是不着急,只是此事真的急不得。索性事情的进展还在他的掌控之中,除了,进京后遇到一个人,让他犹豫不知该如何处置。他自认是个果断无情的人,唯独在推她下崖之后时常会反复,也有一种叫后悔的莫名情绪。弹弹手指,身子有些沉重,许是因为将部分内力给了她。眯着眼睛,远远看来就像一只慵懒优雅的猫。
秦燕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若不是跟随李梵音多年,真以为是哪家不食烟火的小公子。
“主子,簪子找人修好了。”搜到簪子的时候明显看到主子惊喜的表情,不知道为何又命人继续找,但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再也没有别的消息传回来,主子的表情也越来越僵硬。
他们回来之后,簪子就送去首饰铺保养。李梵音瞥了一眼金莲花的簪子,有淡淡的不悦。心道:果然是廉价的东西。
“找的怎么样了?”
秦燕说不出话,主子的心思猜不透,不明白他到底是希望找着还是找不着?找着死的还是活的?
李梵音没等到回应,越发觉得和别人讲话怎么都没有同裘彩撷一块儿来得有趣。“很难回答吗?”
秦燕一张端端正正的国字脸皱成了川子,“在找着簪子的地方往回找了好几里地了,当时主子丢下去的包袱是找着了,不过叫野兽咬的就剩下这个沾血的东西。”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两头翘起、中间凹陷像个马蹄铁一样的铁器,两个头上还绑了弹性极佳的皮筋,不知是何物。
李梵音接过一看就了然了,当年她说要带他去打鸟玩儿,结果就掏出这么个铁玩意儿,本以为这小姑娘闹着玩儿的,没想到小东西力道十足,真能打下来体形小一些的麻雀。他愉快地笑起来,没想到离家出走钱财不记得带,这玩意儿倒是记得紧。但是...她记得带这东西,却不记得他。她不记得他,那么让她尝他受过的痛苦又有什么意义呢?
握柄的地方叫血染黑了一块。他瞳孔一紧,“崖下有野兽?”
“倒是没瞧见,不过下面的人说找到过几个大脚印,不像是人的。对了,崖下面有条小溪,如果人跌下去没死就有可能沿着河往下游走。已经差人分两路上下游去找。”
李梵音点点头,阳光在他脸上投下一道阴影,地面将半边侧影拉得很长,连纤细的睫毛都根根分明。面上更白了,仿佛能看到皮下血管。额头上冒出细小的汗珠,面上虽无露出痛苦色,但是绷得很近。
秦燕瞧情势不对,立刻要进屋那药丸,但是平素里放在床头暗格的药瓶却不见了。他看着李梵音隐忍的样子,心知他素来坚韧,哪怕再疼都不会显露出来,但这病确实任何人都帮不上忙。他只能陪在边上,通过掌心将自身内力渡给李梵音,但这一渡才发现问题所在。
“主子,你的丹田空虚,内力怎么只剩一半?”
李梵音拒绝他再给自己渡内力,虽然这会让自己的脏器更好受一些,至少在花海中他还是可以平复自己,面色也好看许多。
“主子,九转丹对你的病至关重要,怎么会没了呢?”
“我送人了。”他急促地呼吸,情况恢复了很多。一身黏腻穿在身上很不适,李梵音是一个有洁癖的人,几乎不能忍受任何脏污。
“九转丹能够助人护住心脉和脏器,本就不多,怎么能...”剩下的话含在嘴里,心知主子家财万贯,也不用这么把钱不当钱吧。更何况若是没有“樽下幽月”病发不及时服用九转丹马上就会丧命。这主也忒不把命当命了!
李梵音当然听不到秦燕内心的吐槽,起身要到屋里换一身衣裳,见他仍站着一动不动,“你也去崖下,找不到就都别回来了。”
秦燕背上满是冷汗,知道那人虽然温柔平和却是言出必行的性格,两脚一蹬发动轻功就要走。他前脚刚出门,管家后脚就进来了。不同于秦燕的随意进出,管家只是站在门口,仿佛里面有洪水猛兽一般战战兢兢,高声道:“世子,裘相登门求见。”
他在里屋轻笑一声,面上隐隐有着鱼儿上钩的快意。终于来了吗?“带去前厅等我。”
“世子,陪同裘相来的,还有一人,是个十七八的青年,看相爷对他十分礼遇,似是来头不小。”
闻言李梵音的动作一滞,凤眸微眯。出乎意料,他脑海里搜索了一圈竟想不出值得让裘礼烨这只老狐狸带在身边的人。
不急,这事越有趣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