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的一刹，他的手微微握紧，她那自嘲一笑没有逃得过他的眼睛，聪明如他，怎会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看着面前打招呼的人，席慕宸记起他是辅以广告公司老总付光文。
“付总，幸会。”
“席总，你这么年纪轻轻就将老席的公司打理得这么好，真是年轻有为。”
“哪里，过奖了。”
她想充耳不闻，可就是这样，隔了那么多人，四周那样吵闹，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清晰。
原来平时他跟别人说话时的声音是这样，那一个月里她甚至没听到过他跟她以外的人说过话，想来也真是讽刺。
寒暄一番付安文便以工作之由告辞。
席慕宸走到顾长亭遗像前，将手里的鲜花放在一旁，站立，鞠躬。转身看向正静静站在一旁的顾久歌：“节哀。”
“谢谢。”
头也不抬的冰冷的声音让他的心一紧。
这让他觉得之前的一个月仿佛只是他的幻觉，他自己一手打造的还算温暖的梦境。
他本以为她会当众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出分手，为什么没有告诉她他的真正身份，为什么他当初要那样招惹她又突然抛弃她，然后他再狠狠在她伤口上撒些盐。
没有，她都没有问，她甚至连话都懒得跟他多说一句的模样，顾久歌，你的喜欢就只是这样？
一个阻碍你就放弃？
呵，之前他竟还有于心不忍这样的念头。
“席慕宸，你怎么还有脸来？”忽然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顾久歌循声望去，是位和爸爸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她觉得面熟。
是了，小时候爸爸带她去拜访过他，后来她慢慢长大爸爸也不怎么带她出去，大体模样她还有印象，不过实在不记得应该怎么称呼，索性沉默，只是好奇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席慕宸，看来她前男友的好多事她都一无所知呢，想到这里，嘴角扯出一丝苦涩。
“我为何不能来，公司职员病逝，作为老板前来缅怀有何不妥？”
“你！不是你长亭会突然发病吗？”
这声音一出，全场轰然炸开了锅，纷纷猜测起顾长亭真正的死因，顾久歌和张玉华当然也不例外，张玉华踉跄着脚步走到席慕宸的面前，“你什么意思？什么公司职工？什么老板？你说清楚！”
“字面上的意思。”
震惊的顾久歌看着席慕宸一副惊讶的表情继续说道：“莫非顾总还没告诉您三天前我公司已将顾氏收购，言外之意，顾氏已破产，另寻出路是唯一保证公司职工利益的方法，所以他找到我。”
“不可能！不可能！”张玉华疯了一样连连后退，又想要急切的求证席慕宸话里的真实性，走到那位老者面前：“李哥，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你告诉我？”
被称作李哥的男人一脸悲伤与难做，他和顾长亭因生意上的来往相识，彼此又有许多共同见解顺理成章成为知己。
商场如战场，能有一知己实属不易，李剑锋即惋惜也无可奈何，知道事实会让这可怜的两母女崩溃，可毕竟纸包不住火，早晚都会知道。李建峰微微点头安慰着张玉华：“玉华，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承受，事实上顾氏早在一年前就陷入了危机，由于销售渠道上的问题资金链被恶意掐断，长亭怎么也找不出问题出在哪，撑了一年之久，最终还是...这个病就是那些日子里染上的，他不说是怕你们娘俩担心。”
张玉华听了情绪更是濒临崩溃:“一年前？为什么他从不说？他还当我是他妻子吗？什么恶意掐断？你的意思是有人恶意对付长亭？是谁？”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指着席慕宸，厉声：“是他对不对？”
顾久歌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一年前爸爸就已经生病了，而她和妈妈居然都没察觉！
有人恶意陷害爸爸，席慕宸，是你吗？
如果真的是你，为什么？
她一向不过问顾长亭公司的事，母女俩无忧无虑却不曾想她的丈夫，她的父亲竟是一个人承受着这么大的压力，还要对她们强颜欢笑。
李建峰见张玉华情绪太过激动，又怕她闹出什么乱子，赶紧扶住她：“玉华啊，你先冷静一下。是谁恶意陷害长亭还没查出来，席慕宸只是收购了顾氏，是不是他还不一定。”
李建峰没有告诉张玉华的是当初是和席慕宸合作公司才出的问题，他们都知道是席慕宸搞的鬼，却都找不出他的破绽，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付他们，不得不说他很佩服这个年轻人的狠辣。
今天见到他在这里一时没想起张玉华和顾久歌还不知道这件事，没控制好情绪一怒之下竟就说漏了嘴，心下自责，他没有忘记好友托付给他的事情。
他记得在顾长亭知道自己日子不多的那段时间他总是叹气，眼睛里的悲伤那么明显，有一次他实在看不下去劝慰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顾长亭却苦涩一笑：“公司倒闭其实没什么，可是我这病没法好了，我一走，他们母女怎么办，我的宝贝们要怎么办？”
说完竟是哽咽起来，李建峰在一旁看着心也是酸酸涩涩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顾久歌没有多想，既然事已至此要挽回公司已是不可能的事了，妈妈已经不能再受任何打击了，她也不想管公司的事，现在就已经够她消化好一阵了，能不管的就先不管吧。
“妈，我们先过去，爸爸一个人在那里会孤单的。”
她知道只要把爸爸搬出来，妈妈就很好搞定，一直都是这样。
果然张玉华就愣愣的跟着顾久歌重新走到顾长亭遗像前坐下，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刚才还那么激动的人现在却是这样安静无害。
李建峰和席慕宸说了什么顾久歌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慢慢好像有些累了，乏了。
乏了？
那时候他告诉她跟她在一起是因为他乏了，那是什么意思？
可是席慕宸，我也好乏了。
席慕宸是在葬礼结束前半个小时走的，他离开的一瞬间顾久歌整个人都散架了，佯装的坚强就那么坍塌，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留到现在，那一直胶着在她身上的视线她不是没有感觉到，他难道不知道她现在除了爸爸去世的悲伤之外还有一部分来自于他的抛弃吗？
而此刻他一句解释都没有。
当初他的主动还有他们不寻常的恋爱进度，爸爸的公司被他收购，这其中隐隐的真相就快要呼之欲出，她不敢再想，不能再想，她还不能倒下，她若是倒下了妈妈怎么办？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顾久歌才走到张玉华旁边坐下。
母女俩都只是看着那副黑白照片，照片里的是她的丈夫，她的爸爸，她们的顶梁柱，她们的天。
如今，梁断了，天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