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恐惧可以用时间计算,那么一秒之间便有无尽的黑暗。秘窖的花朵于这纷纷扰扰的黑夜纤维间绽放,蛛网盘亘出半个世界。
没有人相信,没有人倾诉,无以解释,无以辩论。
这个年龄的人们总是喜欢在看不到一切的情况下自以为是故作淡然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指手画脚妄加评论,不知道何为敬畏,不知道何为羞耻,哪怕书写一首讽刺的绝句,也有人跟着喝彩。我听着流言似匕首,唯有用眼泪做最后的防备。
我知道,总有人会说我在倒追陈墨追得撕心裂肺;我知道,总有人会瞧不起我说我自不量力丢人现眼;我知道,总有人用外表,成绩和家境将我狠狠推出他们的视线。但是没关系。
对那些没有我的世界,到底我还准备敷衍多久,辩解多久呢……
那一晚上,我终于明白——迄今为止,从今往后,陈墨才是熙熙攘攘中可以同至亲等价的最重要的那一个。
只是这所有,身为他的朋友,我祈求我可以祈求的一切,给我这个言明的机会,好吗……
我承认,我虚荣,妄想自己能够有钱有势将那些冷淡我的人踩在脚底;我胆小,永远只敢在背后批判别人,跟着别人的声音,借机对厌恶的人大肆攻击;我笨拙,总是办事不利;我恶毒,在心底诅咒过讨厌的人千遍万次……我知道,我没积过什么徳,可是祈求老天爷,祈求命运,哪怕让我用生命来替换,也请你一定要……让陈墨好好活着啊,他,更配活下去啊……
问询的男生回了一个陈墨不在就没有动静了,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斜靠在桌楞上的我已自责了半个小时。可是再多都是无益了。
眼泪再一次模糊了视线,熄灯后的第四十二分,手攥住的手机忽的一震,是熟悉的短息提示音,恍惚间同寝的一个女生在睡梦中翻了个身,骂了句“大半夜的有病啊,靠”,我没回声,屏幕上的短信让我瞬间窒息,是他,一定是他,回来了,回来了!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人,哪怕用的不是他的手机,哪怕因为怕招来寝管而不能听到他的声音,但是当看到短信,哪怕只是我的名字,都可以清清楚楚的认识到,是他,陈墨——
“木夜,听说你找了我一个晚上,麻烦你了,不好意思。我刚回来了,真走运,看来结果比预想的好的多,那个身为高中生的陈墨,还没死。”
那一刻,内容已无关紧要,那一刻,我只是觉得,我真的是这世界上,最最幸运的人。
但是,当所有紧绷的细胞松弛下来,我终于感觉自己早已筋疲力尽精神涣散,眼泪于是更加汹涌了,我已经不知道,明天见到他的我究竟是该冲上去抱住他还是打他。然而我能回答的,唯有疯狂的抱怨——
“疯子,你真是疯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你死了我就开心了好过了是吗?!”
——对不起,其实你回来真的很好啊很好啊,你知道吗,对不起的什么都不用说,你还活着我就谢天谢地。
“抱歉,但是假若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我不能将你卷入那个世界,木夜,你不该属于夜,明白吗?”
“你有病啊,我真的不想让你出事知道吗,你这样很自私你知道吗?”
——对不起,不该这样说你的,或许你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了,自私的不是你,而是这个世界,可是我真的很害怕,在风中雨中失去你。
“嗯,是有病,爬到四楼裹着一身刀伤瘫在床上动都动不了,还在给你发短信,身残志坚,你说是不是有病?”
“我……”
——对不起,干涸的泪痕再一次明亮,连话我都笨的说不好,骂你骂了那么多,怎么还可以和我开玩笑呢……
“唔,还有一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别说那么多废话了,省省力气吧,明天先请假别来上课了,记住没?!
”
——对不起,很想听的,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很想听,可是真的不能再耽误你的时间了啊,拜托了,请务必好好休息啊。
不知道是不是话语过激他终于没了耐性,手机屏幕没能再亮起来,我又守着手机守了半个小时,凌晨一点多钟终于躺倒在床上。
一夜无梦。
天明的很早,早读时后面的位子空着,我一惊,旋即又安心下来,看来是真的请假了。
然而早饭过后,那张熟悉的脸依旧安安稳稳的出现在我的身后,只是苍白的如同一张纸。
一个他平时关系近的小胖子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拍在陈墨的背上,俯身问他“是不是昨天晚上拿着荷渡的照片那啥多了,今天咋看着这么虚弱啊。”
我盯着那厚实的大掌一阵怒意,“啪”一声手拍在陈墨的桌子上,没来得及答话的陈墨也是一愣,我随口而出就是一句:
“你别碰他!!”
我知道,这次误会更大了。那个胖子脸上呈现着一种不知道算是什么意味的表情,手一松,用他同样圆滚滚的声音对我说:
“OK,OK,我不碰,你碰,好好碰。”
说罢走了,留下憋红了眼圈的我。
“木夜,昨晚,后来没意识了可能,早上醒了没力气,让室友请了病假,早读没来。但是请一天就算了,太不正常了。”
“你死了才不正常吧!”
“那有什么,死人又不需要好好活着,我现在既然没死透,就得继续伪装下去。
“你还知道要好好活啊!”
“那是,因为还有人在等着我,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说罢笑着看着我,那眼神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我心头猛的一震,却不知作何回答。只有一笑了事。
只是当我以为能以买彩票中五百万的几率求回他的幸存时,暴风雨才刚刚开始。
因为我忘了假若真的是我的祈祷有所成效,那么它刚刚实现了一半。
原来这世上从没有免费的幸运,违背常理的欢乐终归是有代价的,无论那代价你是否支付的起。
但是纵然这世界黯淡无光,也请让你我化为绕梁的蝶,和一曲箫鸣,做一场蝶梦。
让我无处立足,又让我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