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看着赤练，一脸“你不过来我就请你看凌波飞燕”的表情。赤练自然不会反对雪女的要求，起身，缓缓漫步走向雪女：“怎么了？不开心？”
“嗯，不开心。”雪女一脸冰冷，却说着完全不搭调的话，“我要睡觉了，你抱着我睡。”
“啊？”赤练大惊。
“不乐意？”
眼看雪女的神色又冷了几分，赤练却笑起来，脱下鞋子，主动跑到床上：“怎么不愿意？我可是很高兴的。”
没有过多的表情，雪女点点头，脱下外衣，钻入被子，揽手搂住赤练。赤练竟不习惯地一阵僵硬，好容易才恢复了原本的姿态，放松身体，任雪女抱着。她睡不着。天刚刚黑下来，现在应该还很早，不知为何雪女竟会想睡觉。
雪女自然是睡不着的，但她此刻却想不出除了睡觉之外任何可以干的事情。因为睡不着，她很不安分地动着身子，闹到了想方设法入睡的赤练。
她自然知道自己闹到赤练了，却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反倒直接问道：“赤练，你说...小高他会不会有事？”
“他...”赤练不敢回答肯定答案，却也明白不能否定。她矛盾着，最终摇摇头，“很难说。我们都不知道他到外面做了什么，竟弄得连盗跖都找不到他。不过...这一次，肯定是凶多吉少的了。”
“我想你也是会这么说。”雪女竟微微笑起来，“他独自离开墨家，自然是不会再回来的了。我明白...你说凶多吉少，但我总觉得他就是去送死的...”
“怎么会。至少他的初衷是刺秦，不论如何他至少准备了攻击秦王的方法。”赤练安慰着，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雪女。小高去刺秦，却没有带着水寒剑。作为一个剑客，他不带剑...要怎么杀人？不论如何，至少他不可能很轻易地杀人。
先不说杀人，万一提前曝光了自己的目的，他又要怎么收场？至少，没有剑，他便不可能杀出去。赤练自然听说过小高曾经是妃雪阁的第一乐师，但...她可从未听说过，那个第一乐师会用音韵为武器。
她突然觉到自己肩头一阵湿润，低下头看着雪女。她正埋着头，浑身颤抖着。
微微一笑，赤练抱紧怀中的人：“我可没想到，那天差点杀了我的女孩居然这么爱哭。”
“你...那天要不是被你骗了，我才不会输...”雪女没有抬头，支吾着，话语中带着一丝哭腔。冷冰冰的声音在此刻竟变得有些动人。赤练笑得更开心了：“我那天可没有骗你。那天我说的每一句话...可都是实话。”
雪女一愣，抬起头，对上赤练紫色的双瞳，微微眯起眼：“包括...你知道我要用凌波飞燕时说的那一句？”
那紫瞳之中全是笑意，雪女有些看不懂赤练的想法。但她很少见到赤练那么单纯的笑容。笑容中，除了开心，找不到第二种感情。赤练为何开心？她想不出来，却听到熟悉的声线说着她从未听过的温柔的话。
“当然。看你一舞，确实死不足惜啊。”
他看不见，却知道自己被领往这一个车队中最大的那一辆车。那里面坐着的便是他今晚刺杀的目标：嬴政。
星象显示着嬴政命不久矣，但毕竟他才五十来岁，即便是命不久矣，必然是被谁给刺杀了。他想着，心中多了一份坚定。若此刻他的双目还在...必定是很不错的表情吧？
但他的双目被一块墨蓝色给遮盖了，他眼中一片黑暗。那块布将他与世界隔开－－但即便没有那块布，他与世界仍不是一体的。他看不见，双目是他亲手弄瞎的，只为了今天晚上的尽力一击。
琴压在腿上，很重。但这份重量值得他去承受。只要受了这份重，自己便可以刺杀嬴政了。
“开始吧。”这个声音，正来自自己想要刺杀的那个人口中。他点点头，双手灵活地在琴上舞动起来。他的琴艺，天下从未有人敢怀疑。当然，曾经自己的琴只为两人弹奏，一个是旷修，另一个...便是说要在打架的时候听小曲儿的，他的大哥。
嬴政是第三个。他应该为此感到荣幸吧？
琴声伴着指尖，快速流淌着。他一言不发，只顾着弹琴。他知道，自己不需要弹奏太久，嬴政便会封自己一个乐师，然后叫自己上前领取奖赏。
一曲终。他听到鼓掌声，抬起头，突然想起自己已经看不见了。
“好！重重有赏！分为宫廷乐师！来，你上前，让朕看看你！”那个声音说着。他必然不知道自己就算为了刺杀他而来的。他点点头，一个习惯性动作，收起琴，放回自己背上。
“你的曲子很不错，曲风有些像燕国的高渐离。我喜欢。”
他的心微微一颤，却想到嬴政说的是像，自己并不需要多顾虑。于是他便继续上前，直到嬴政说了停。他听得到，这个声音离自己已经很近了。自己此刻完全有机会一击杀掉他。
但此刻行刺，时辰怕是未到。嬴政大概还有一堆话要讲，讲完自己应该有机会靠的更近一些。到时候一下拍下去...嬴政即便不死，也是要半个残疾了吧。想至此，他竟微微一笑。
小高，我觉得你这一笔不亏，用一条命换一个暴君残废。
果然，不久后，自己获得了靠近嬴政的机会。她不敢再犹豫，知道这一刻并不会很长，举起手，去了背后的琴，猛地砸向嬴政的脑袋。嬴政反应很快，虽然他似乎没有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他避开了头部。
琴砸到了嬴政的肩膀上，嬴政疼得晕过去。小高只听得一声重物落地，冷冷一笑，举起琴，再次向那出声的方向砸去。嬴政已经昏迷，自然不可能再多开，旁边的侍从隔得太远，也无法立刻赶来帮嬴政挡下这一击。
琴成功击中了头部，之后，小高便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双手。他放开琴，仰天长笑：“哈...区区嬴政...还不是死在了我的琴下？...”
没有说完，他便被连拖带拽地扯出了车子。车中一片混乱，似乎是在请医师。但受了那样的撞击...嬴政怎么可能还活着？他自以为得了手，完全不在乎自己即将面对的刑罚。
但他并不知道，他这一下，确实没有砸死嬴政。照现在的话来讲，嬴政脑死亡，心脏却仍然在跳动，身体机能正常－－不过，他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
但医师却承认，嬴政还活着。没有人敢将嬴政醒不过来这一句说出去。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王只是睡着了，并不是死了。东巡照样得进行，嬴政醒来，胡亥觉得可以期待一下仙山上的仙人的药物。
第二日，桑海城便传遍了关于高渐离刺秦失败，被剁成肉酱的传言。传言者将此事传得离谱，甚至传言了当时在场执行的场面，说得鲜血淋淋，听的人都忍不住面露惧色。
当然，没有人知道具体是怎么样。
墨家，失去了目前战斗能力最强的一员。不仅是墨家因此沉默了，连流沙的人都为此觉得难受。小高的为人并不算差，加上他的实力，恐怕他是未来反攻秦国的最大力量之一。
唯一有些奇怪的，便是雪女。
大家认为，小高被剁成肉酱这件事，受打击最大的应该就是雪女，但不知为何，雪女一觉醒来，听到此事，竟十分不解地问：“小高...是谁？”
雪女把小高给忘了。众人都摸不着头脑，唯有赤练...
这是她昨天半夜做出的最重要的一个决定。她明白，小高这一次很难回来。刺秦不带剑，就算有机会成功，也必然会错过，然后被抓。刺客被抓，后果不用想便知道了。
小牧曾经交代过，不惜任何代价，千万不能让雪女出什么事...那么，她便拼尽全力，将雪女脑中有关小高的一切全部封印。虽然做完这些险些耗去她半条命，她却丝毫不在乎。
在雪女脑中，墨家一直只有四个头领，第五个，一直是空着的。
赤练自然是知道若雪女有一日成功破除了她所施加的这一道封印的结果。按着雪女的性子，恐怕是要把自己抓起来吊打，并且千刀万剐到自己死为止？
她微微一笑。她不在乎。
曾经，她可以为了卫庄去做一切，现在她也可以为了阿雪去做一切。只要雪女能好好活下去...
－－－－－－－－－－－－－－－－－－－－－－－－－－－－－－－－－－－－－－－－－－－－－－－－－－－－－－－－－－－－－－－－－－－－－－－－－－－－－－－－－－－－－－－－－－－－－－－－－－－－－－－
第二更。好吧，本来要十点左右的第二更，因为我的猫把我吵醒了...
赶紧去给我家暹罗猫送猫罐头！干的很好！
感谢大家的收藏和推荐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