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众人的退出,小屋中重新陷入到黑暗的寂静,舒玉扬身前的虚空一阵摇晃,一道淡淡的人影由虚转实出现在她的面前。
“方姐姐,有必要将他们都派出去吗?这些弟子修为还是太低了些。”黑暗中,舒玉扬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
“玉扬,若是往常我就依着你的想法来了,只是魂玉一事对我俩来说事关重大,由不得我们不小心。”
“只是我们这样做真的合适么?他们被发现了怎么办?”
方琼缓步走到舒玉扬身后,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柔声道:“这是唯一合适的办法了,若是被她发现,念在同门后辈弟子的情分上,他们应该不会丢了性命,若是不小心被摩云宗等宗门捕捉到了形迹,只能说他们命该如此,也怨不得我们。”
叹息一声,方琼接着道:“玉扬,自她入宗门之后,无论是修行还是处事,样样都盖过我们一头,对于她能够脱颖而出,力压同门而居首,姐姐我虽然有想法,但并无怨言,因为宗门古训便是对弟子以养蛊之法任我们竞争,能者上,败者下,我不能,就让开别人攀升的道路以求自保,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只是,我却有一道门槛始终迈不过去,那便是近百年来越是修行越感绝望,我们已经绝了再度向上的希望,你知道的,也许几十年,也许百多年,你我就要红粉变骷髅,从此再无一点声息留存世间,我不想眼睁睁等死,纵是只有半分希望,我也要去搏上一搏,哪怕是就此碰的头破血流也无悔,玉扬,对我来说,百年后绝望而死跟现在拼搏而死,并无太大差别。”
说着说着,方琼笑了,只是笑容有些苦涩,“玉扬,几百年下来,我们几个要好的姐妹,只剩下咱们两个了啊,你我若是不能再进一步,以后还有谁能够在她们的生辰忌日给她们敬些酒水,再和她们念叨几句呢?”
反手握住按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舒玉扬低低道:“我明白,我都明白,方姐姐,你放心,我们不会失败的。”
“能想明白了就好,不止你这里,我留在家里的所属的弟子也都尽数派了出去,他们去的是另一处地方,两支疑兵布下,下面就该到我们悄然出发了。”
听到这里,舒玉扬有些疑惑,转头问道:“老南呢?姐姐没有把消息告诉他么?”
方琼有些厌恶地道:“不要再提他了,此人两面三刀,跟我们不是一个路数。”
点点头,但紧接着,舒玉扬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我依姐姐所言,对派出的几名弟子道出了此行的目的就是魂玉,如果他们泄露消息,我们又消失不见,所有目标最终都会指向你我姐妹身上,到时我们又该如何?”
方琼低沉笑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如果她发现不了就算了,若是她发现了,嘿,我却是想着她能发现为好,到时候她必定将大半精力放在寻找我们和魂玉上面,头绪越多越容易被我们找到漏洞,到时候就是我们姐妹成功掌控魂玉隐于暗处,可以从容寻隙查找多年来一直困扰我们的问题的最终答案了,如果同时被摩云宗等宗门也得到了消息,那就更有她忙活的时候,玉扬,这其中最重要的前提就是,你殿中上官行此人到底如何,准确地点没有泄露吧。”
“上官行也是我自收的弟子,跟宗门那边没有丝毫联系,也根本不知道宗门的存在,忠诚度不成问题,正巧我在得到消息前又将孟天宇等数人派出,无心之下又是一条摆给人看的线索,上官行本人其实早已经秘密返回到殿内,被我偷偷隐藏起来,保密不是问题,现在除了他之外,只有你我二人知道确切地点,再无第三人知晓了。”
方琼沉默许久,再度开口时声音阴冷,“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了具体位置,上官行再存在下去,对你我而言却是个极大的威胁。”
舒玉扬的笑容消失不见,急道:“姐姐难道要下杀手么,要知道上官行可是众位弟子当中最得我喜爱的,况且他能力很强,以后……”
打断舒玉扬的话语,方琼冷声道:“玉扬,你知道我们这次行动真正要瞒过的人是谁,她的厉害你又不是不清楚。”
“不行,这件事我实在做不出来,还请姐姐见谅。”
方琼语气转柔,接着说道:“玉扬,我也不想这样做,但既然已经决定迈出这一步,我们就已经是没了退路,前路或是一片畅通,或是万丈悬崖,也许都在你我一念之间。”
“不,不行,我做不到。”
“交给姐姐做吧,你自小与人和善,我的手已经很脏了,一切暗中的罪业都由我承担。”
舒玉扬将留在殿内的共计二十四名正式门人全部派出,分成六路,以不同路线分别向北地草原而去,他们前进的终点,就在草原东侧边际的冰海之缘,出发前舒玉扬再三强调,为保密的缘故,他们都不许使用法器飞行,路上也不能暴露修士身份,只能一路步行或骑乘过去。
已经在夜色掩护下随队悄然出发的岳霖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终点根本就没有什么魂玉,也没有大师兄上官行的存在。
本着相熟的原因,他和周挺以及小如分到了一处,同行的还有一名矮胖的年轻男子,名为康贵福,名字起得倒和他本人很是匹配,岳霖见过的修行中人还真没有一人像他一样一身富态的,
康贵福是个好吃的,看样子跟周挺走的也近,岳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康贵福一手好厨艺才被周挺拉倒自己队伍里,不过这样也好,能一路上好吃好喝总比尽吃些干粮要好上太多。
四人被舒玉扬所分配的道路并不是沿着一条直线向北地而行,反而是要先向西,从燕国前往宋国境内,还要在宋国一处地点停留联络殿中以前洒下的一枚棋子,而后转道向北,穿过青冥山脉后再向东北而行,这样一来无形之中就比其余五路人绕远了好大一圈。
周挺有些不解,当即询问舒玉扬,得到的答复只有一句话,依令而行,大线路不能私自更改。周挺无奈,想要先到的念头落了空,自出发后便一直有些闷闷不乐。
岳霖安慰他道,如此重要之事,殿主肯定自会动身前往,咱们做弟子的谁先谁后分别其实不大,说不得绕远的反而是有重任在身。周挺听罢才打起精神,开始思索起舒玉扬真实的意图。
周挺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他将岳霖纳入自己小队,才是导致了舒玉扬与方长老让他们绕这么一个大圈子的真正原因,仅仅是因为那个人在之前对岳霖表现出了不小的兴趣。
由于同样好酒的缘故,岳霖在出发第二天就已经和康贵福聊得火热,康贵福望向岳霖的眼神,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四人中周挺与小如扮成一对远游的大户人家的少爷与少奶奶,岳霖再次做回到了小厮的角色,康贵福是马夫兼厨子,几人买了一辆马车,开始优哉游哉沿着官道一路向西行去。
第二日深夜,两名一直在庄园内劳作的老农赶着几头刚刚长成的牛犊出门,前往不远处的小镇交易一些农用的种子与器具,天亮后,老农顺利卖掉牛犊,拿着得来的银两来到小镇上最大的一间酒楼,就坐在一楼最为吵闹的大厅要了几样便宜的小菜吃起酒来,一顿酒直吃到午后,两人才带着七八分醉意起身,先是在镇内几个店铺买了些日用的东西,最后晃晃悠悠来到小镇西头的杂货铺内。
一刻钟过后,挑着大包小包货物的老农离开杂货铺,在下午烈日的照耀下开始返回。
第三日下午,正是小镇街上最为繁忙的时候,人来人往,忙着买卖的商客行人都没有注意到,两名瘦弱的行脚商人悄然从镇上西头的杂货铺中出来,将几筐杂货放到马背上,赶着马车离开了小镇。
数天后,行脚商人在一座较大的城池兜售完来自小镇的杂货,住进了早就租下的一处不起眼的小院中。
又过了几天,一名头发花白的读书人带着自己的学生,离开小院隔壁的石屋,坐上马车,随着一群书生开始游历以增长见识。
半月后,年长的读书人带着学生与其他人告别,在一间豪华酒楼的包间中吃过饭后,在污水横流的茅厕中脱去长衫,随后变成了两名精悍的江湖汉子,佩着有些斑斑锈迹的长刀出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