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袁胜小楼出来,岳霖没有远离,就在楼前静立,不多时功夫,漫天大雪就在岳霖身上覆上了厚厚的一层。
足足等了盏茶时间,武彪才领着二十条精壮汉子杀到岳霖面前,见到雪人一样的岳霖,武彪挥手示意,二十名刀客隐隐围成一个半圆,将岳霖罩在里面。
“玄冥,怎么是你一个人在这里,事情办的如何?”武彪的声音如同飘落的雪花一般冷硬。
“幸不辱命。”
武彪听到岳霖的答话,脑中急转,不管此人说的是不是真的,现在看样子他受伤虚弱却做不得假,以玄冥的功夫,能伤到这种程度可见刚才火并的激烈程度,这样好的机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想到此处,武彪笑了:“好,果然是员猛将,走,随我一起上去。”
就在岳霖默默转身的刹那,武彪一声轻咳。
轻咳掩盖在呼呼风中,但是咳声还未落下,已经至少有七八柄长刀指向了岳霖。
武彪喜欢刀尖入肉的声音,每听一次都能让他兴奋上好长时间,尤其是刀剑插入高手身体时的感觉,更是令人迷醉,但这次却注定要让他失望了,除了呼呼的风声竟然没有一丝其他声响,武彪的冷汗也不停从额头淌下,只一个呼吸,第一波出手的九名刀客全部被一刀毙命,他竟然没有看清玄冥到底是怎么出的手。
岳霖抖了抖身上的雪,转过身来,看了看几乎拿不准手中兵刃的武彪,不由得笑了“四寨主,你的心太急了也。”
说完,岳霖甩了甩刀刃上的血迹,小步上前,又只一刀,包括武彪在内的十几人只看到寒光一闪,随后便永远没有了知觉。
“在你这个年纪,我还只知道吃喝玩乐,真有些怀疑,你会是个屠户出身。”袁胜不知何时出了屋门,就站在小楼走廊上看着岳霖。
“杀牲畜杀的多了,杀人并不比杀猪杀牛难上多少,庖丁解牛无非是乘隙而入,这方面人和牲畜区别不大。”岳霖收刀入鞘,抬头看了袁胜一眼,又道:“后面的事情就不用我来了吧,正巧小弟在后厨还炖着一锅鹿肉,如此大雪,能与大寨主一同赏雪吃酒最是痛快不过。”
“请。”袁胜思索片刻,吐出一个请字,率先进了屋子。
二更时候,袁胜带着岳霖来到楼后的小院中,掀开地窖,从中取出一坛东西,打开坛口,一股辛辣刺激的气味窜入鼻中,岳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如何使用,只能静静等待。
袁胜从坛中挖出两勺粘稠液体倒在一只铜盆中,又从院子角落一口水井中取出一个瓷瓶,拔开瓶口,小心翼翼滴了一滴液体在铜盆内,液体一入铜盆,噼噼啪啪爆竹般的声音响起,铜盆内的粘稠物体好似沸腾起来。
几个呼吸过后,袁胜戴着不知是何质地的手套将整盆东西倒在了院子正中一块圆石上,这才转头向着岳霖笑道:“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灵识探查过去,岳霖丝毫寻不到圆石的元气波动,而圆石在袁胜将东西浇上之后便开始发出淡淡的灰光,只是在夜色与风雪的掩盖下几不可察。
岳霖眉头皱起,看来袁胜现在对自己也是非常忌惮,留了不止一手,杀掉他恐怕有些不妥,还是等那边来人之后再行计较吧。
此刻岳霖反而放松下来,双手负于身后,一副热切等待的模样。
袁胜眼角余光一直瞄着岳霖,心中第一次对此人生出不可预料的感觉,初次见到玄冥,他只是下意识地认为,这不过是个想要靠着本事在寨子里混饭吃的刀客,后来玄冥一人一刀灭掉一只马贼队伍,袁胜又不由得对他高看一眼,方才玄冥进入他房间时,虽然只是短短两招较量,袁胜深知自己用上了仙家秘传的手段却依然处于下风!
风雪愈发的大了,树上落下一蓬积雪掉落到袁胜额头,一丝凉意从他的头顶直窜到脚底。
“此人绝不可留!”深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袁胜将注意力集中到圆石上面,心绪慢慢平静下来,好在他还有后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圆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成一滩软泥,袁胜从软泥中取出的一块椭圆形玉牌,岳霖偷眼一瞧,上面的花纹不认识,唯见玉牌正中一个真字,岳霖有些迷惑不解,幻魔宗以幻术为根本,这里一个真字是什么意思,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么?
岳霖盯着袁胜的动作,几次想要动用真元探查,几次又都忍住不发,他生怕此时妄动灵识真元会打草惊蛇,那样这几个月就完全是浪费时间了。
袁胜回头看了岳霖一眼,自己率先跪在地上,岳霖悄悄撇了撇嘴,也跟着袁胜的动作跪倒在雪地之上,袁胜见到岳霖跪下方回过头去,刺破手指,滴了一滴鲜血在玉牌中央,头顶上冒出团团热气,显然是正在以自身功力催动玉牌。
岳霖微微皱眉,看袁胜的动作,之前肯定在所谓的仙人那里留下了自身血液还有真元等信息,若想取而代之,自己估计也逃不掉这一关口,要是敌人可以从中推断出自己的跟脚那麻烦可就大了。
玉牌开始发出嗡嗡的声音,片刻之后一道略显尖锐的话音从中传出,是毫无关联的一串文字与符号,袁胜对这些似乎烂熟于心,没有任何犹豫地便回答上来另一串话来,玉牌跟着袁胜的回答沉默下去,久久没有回应。
岳霖在玉牌沉默的这段时间凝神屏息,细细感觉,在他的感知里,山寨中的另一个角落一道元气波动转瞬即逝,波动极其微小,若不是岳霖在将近两年的无边寂静中早已练就出了一幅敏锐无比的感知能力,他绝对不会察觉到山寨另一处的细微动静。
正在低头思索的岳霖被玉牌再度响起的声音打断,“今天怎么多了一个人迎驾?”
袁胜高举玉牌,身子伏的更低,“启禀仙师,此人是名为玄冥,刀法极高,前日寨中武彪无故闹事,被其一刀夺命,后贴身跟随小奴,迎接仙师驾临一事也被玄冥无意中知晓,小奴思虑过后,允许其一同迎驾,还望仙师恕不告之罪。”
“哼。”一声冷哼,袁胜整个身体随着这声冷哼几乎全部贴在地面,双腿开始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
岳霖心中暗道,袁胜看似一番合理的解释,其实反而是在说他岳霖恃强而骄,不懂规矩,不过这样一来,袁胜自己也有约束不力,隐瞒不报的罪名,他就不怕么?
心里想着,岳霖口中不停:“小的仰慕仙师已久,实在是想着若是能够一睹仙师仙颜,在仙师座下听凭驱遣,此生无憾矣。”
正说着,岳霖明显察觉到两道人影正穿过重重密林而来,因此态度更加谦卑,语调愈发虔诚,同时完全敛去了自身真元灵识波动。
一高一矮裹着白色斗篷的身影无声无息出现在小院中央,风雪正大,两人身上却丝毫不见一点雪花,高个子显露身形后清咳一声,开口说道:“罢了,你们先起来说话吧。”
两个筑基境界的修士,实力不会太弱,但绝对也比自己强不到哪儿去,心中想着,岳霖正要起身,袁胜却纹丝未动,低呼道:“在仙师面前,小奴还是跪着说话自在。”
是膝盖有毛病还是站着说话会死啊你,岳霖无奈,只能学袁胜一般保持着跪伏的姿势一动不动。
高个修士似乎对此颇为满意,低声尖锐笑道:“你们不愿起来就跪着吧,恩,你叫袁胜是吧。上次交代给你的事情如何了?”
“小奴一刻不敢懈怠,仙师所要所有物资均已备齐,如今就在地窖中存放。”
“好,我这次来主要是收走物资,日后另有指令给你,到时候自会交代下一步的任务,记得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不然你知道后果。”
袁胜以头触地,慨然道:“小奴不敢。”随后跪步前行,带着高个修士下到地窖查看物资,小院中只余下矮个修士与岳霖两人相对,矮个修士自现身后便对面前跪着的刀客视而不见,只是昂首欣赏着漫天飞舞的大雪。
片刻之后,袁胜与高个修士从地窖中纵身而出,高个修士面带笑意,只是当他转向岳霖的方向时脸色开始转冷,丝丝杀意从身上流出……
岳霖的耳力如今敏锐到了一定境界,清楚听到在地窖内袁胜向两个修士进献了什么灵草,做出了什么许诺,而后又想施借刀杀人之计,希望两名修士除去对他威胁极大的岳霖。
现在看来,高个修士的意思很明显,袁胜的计谋成功了。
矮个修士有些诧异地看了同伴一眼,低声道:“他们能完成交代的任务即可,你我何必去管这些琐事?”声音清脆动人,竟是一名女子。
“袁胜做事甚合我意,帮他抹平一些家务事日后也好方便他行事。”
“这样吗?”矮个修士似问似答说了一句,随后不再言语,再次仰头望天,看样子是准备不去理会,让高个修士自行处置此事了。
袁胜再次拜倒在地,只是脸上的轻松与喜色怎么都遮掩不住。
高个修士朝着岳霖迈出一步,岳霖大呼道:“小的有宝物要献给两位仙师,方才被仙师气势震慑,竟是忘了!”
高个修士嗤笑一声,不屑道:“你有何宝物能入得了我二人法眼?该不是又随便找了些什么物事来糊弄……”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便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直接掐住了喉咙,眼中精光爆射,直直盯着岳霖高举过头顶的掌心上的一物。
矮个修士也无法再保持超然物外的姿态,她低声惊呼一句,同样盯着岳霖的掌心挪不开眼睛。
岳霖手中托着的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仅仅是几块对凡人来说可能价值不菲的宝石,不过在散发着迷人光彩的宝石中间,还有两块不算太大,但也绝对不小的晶元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