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时间过去,沧澜派在地底建立起了秘密基地,数十名门人开始有条不紊地在地底采寻各种各样的材料,期间澜和真人与前来支援的几个长老共计五名元神真人一同进入陈青当时进入的洞穴一探。
当几人来到第一道岔洞口时,组成一道阵势同时而入,随后五人便察觉到了不妥之处,进入岔洞的一刹那,以他们元神真人的神识修为在相互牵引的情况下,才隐隐发现了那一道隐晦之极的空间波动。
五人脸色大变,心意相通之下,五位元神真人不是沿原路返回,而是循着那一丝波动,第一时间聚集力量朝着厚重的石壁猛然轰去,在石壁上打出一道通道出来,最终破壁而出,而他们出来的地点距离进入的洞穴已经有千丈之遥,出洞之后,即使以他们元神真人的心境而言,也不由得一股凉气顺着背脊直吹而上。
几人不约而同泛起一股想法,如果,刚才他们没有抓住这道波动,而是选择继续前进的话,那么,就算是再深入一个岔洞,他们麻烦就大了,虽然说没有致命的危险,但被困在其中再想出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澜和缓缓道:“石壁内应该是自成一界了。”
其余人纷纷表示赞同,对于这种情况,只要不理他,就没什么大碍,宗门看重的只有利益,对于一个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另一层界域,无视它是最好的选择。
自此沧澜派下达了禁令,严禁任何弟子门人进入石壁洞穴半步。
这一切,已经陷入石洞内的四人是毫不知情,陈青依然是认准了一条路一直向前走去,她如今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看看石洞隧道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岳霖依旧在四十二个岔洞的石壁前休养生息。
淳翔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团团乱转。
淳闻则是努力在每一个进入的洞口做上不同记号,想要从中找到石洞变化的规律。
岳霖从入定中醒来,他身上的伤势经过几个月的休整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几乎贯穿胸腹的那道伤痕也已经愈合,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红印还未消去,如今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的就只剩下他的经脉窍穴了,岳霖清楚,他在那一战中对经脉窍穴的损伤实在太过严重,就算是绝脉也难以承受,不过,随着身体的一天天好转,以绝脉的特性来说,只要不是被整个一切两断,完全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除了受损的窍穴不太容易恢复外,身体已无大碍,岳霖如今需要考虑的便是如何从这诡异的石洞中离去的问题了。
盯着面前四十二道洞穴,岳霖一时间实在难以定下决心,一旦在这里再错了,想要再回到原位都是不可能的情况。
接下来的几天,岳霖一直苦苦回忆着自从他进洞以来,每一次的选择以及石洞的变化,再反过来对照面前的四十二道孔洞,想要从中找寻出些许规律……
五天过后,岳霖终于是放弃了,因为实在是毫无规律可循,一旦选择了一道岔洞,进入后的石壁与之前的基本上毫无差别,也许还是有差别,有规律,但以他的能力实在是无法找出,想要从此处入手绝对是白费心思。
既然毫无规律,那就只好以乱治乱,岳霖站起身来,随便找了中间一道岔洞,做了一道标记便进了洞中。
淳翔已经快疯了,他不知道自己在石洞中已经转了多少时日,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后来他不再没头苍蝇一样乱逛,而是转头朝石壁上自己开辟了一道通道,想要一路直直地挖出去,但石壁的厚度仿佛没有尽头,拼命贯穿过不知道多深的石壁,淳翔像一滩软泥一样跌坐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
与他做过相同动作的还有岳霖和淳闻,但是此二人挖至一半时发觉到越向内石头越硬,而且之前挖过的石壁正在慢慢愈合,于是便迅速退了出来。
淳闻不知道自己已经做了多少条标记,他依然保持着极快的速度,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岔洞,只是在真元亏损之际停下来打坐调息,奇怪的是他竟然一次都没有回到过他曾经做过标记的地方。
是石洞的自我修复?淳闻此后改变了在岔洞出刻出划痕以及从石壁上挖下石块进行标记的方法,将自己身上所有能够取下的物品分成小份,分别放置于进入的洞口之外。
几个月时间过去,淳闻连身穿的道袍都已经完全撕掉,他犹豫一下,开始脱下上身的**,苦笑想到,再这样下去,就连道袍下的裤子都要不保。
他此时已经形成了一种偏执的心理,不求其他,只求能够见到自己曾经做过标记的一个洞口,哪怕只有一个他曾经到过的洞口,他就心满意足了,只是淳闻这个朴素的愿望直到他只剩下身上的**时都还没有实现……
在又一个岔洞前踌躇半天,淳闻终于开始裸行,此时他的手中除了一条残破的**,就只剩下了一只几乎空空如也的储物袋罢了。
半年时间过去。
陈青依然逢岔洞靠右,此时她的心境是出奇的宁静,步履不缓不急,一步步向着她心中的终点而去,与喻昌先生从相识到相知的一幕幕不时从陈青脑海中闪过,没有他的日子竟然是如此孤单。
淳翔依然静静跌坐在原地,气若游丝,他已经完全放弃了,但又没有面对死亡的勇气,只能是不停地破开慢慢合拢的石壁为自己争得一点生存空间,几个月下来,已经到了灯灭油枯的边缘。
淳闻依然执着于自己朴素的愿望,他正在猛拔头上的头发,头顶已经秃了一块,一小绺头发分成几段分别标记一个个洞口,当拔下第一缕头发的时候,淳闻开始后悔自己脱衣服脱得太早,以至于现在只能不着一物的裸行。
岳霖走走停停,脑中不时飘过玄元等人的面容,基本上不需要睡觉的他开始珍视每次的睡眠,因为在梦中,他偶尔可以见到白衣仙子的身影,就连以往让他感到冻彻心扉的黑炎,此时都无比的亲切,醒着的时候岳霖便不顾可能存在的危险,孜孜不倦地逗弄识海中呼呼大睡的怪虫,虽然它从未有过一丝回应,只因为它是这里除他之外唯一的活物。
与闭关完全不同的感受,不知不觉间,在这无比寂静,黑雾侵蚀,丝毫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同类,看不到起点,看不到终点,看不到变化,甚至除了让心性坚韧的修士也能发狂的惨淡绿光外没有任何其他色彩,无边的孤独开始包围陷入其中的四个不同的人。
离四人不知多远的石壁外是与里面完全不同的一番热闹景象,沧澜派诸多弟子正紧张地忙碌。
淳益、淳联、淳闻与淳翔几人在他们脑中早已淡去,如今只剩下一个名字的代号,也许再过些日子就连这几人的名字他们都不会再想起,唯有淳岷还不时被自己惊醒,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心态也渐渐地趋于平静,一切都似乎都已经过去。
澜和出去了一趟,随后一道极其机密的追杀令从沧澜派高层中传出,追杀令上面十几号人物在沧澜派元神真人亲自出手下基本上都已经伏诛,只留下了一个人毫无消息,一个名为火黎道人的散修。
据铜柱山星铁庄庄主所言,此人在他的一次酒宴后便消失无踪,通过时间推断,火黎道人正巧是在淳联传讯的前几日从铜柱山上下来,而后此人再也没有出现,立即,比之前更加机密也更加高级的一道追杀令发布出来,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火黎道人。
沧澜派在地底的开采寻觅完全进入了正轨,虽然各种材料总产量完全不能与黑谷总量相比,但那是四家宗门分配,广寒宫还占了大头,而这里则是沧澜派独占,两厢对比之下,洞穴地底的收获也是十分可观。
火黎道人如同从修行界蒸发了一般,不敢大张旗鼓之下,沧澜派动用了各种力量都无法寻到其下落。
一年时间过去。
几乎无穷无尽的无数洞穴岔路中,陈青在一年不间断的前行中也几乎感到了绝望,她慢慢地有种感觉,喻昌先生还没有死,正不时的陪在她的身边,这才让她有了继续坚持下去的精神动力。
淳翔死了,毫无悬念,就算是一名虚丹期的修士,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坚持不到整整一年时间,淳翔临死之前眼前浮现的是儿时他被沧澜派的修士从家中带走时,作为普通农民的父母不舍却又充满了期望的眼神。
多少年了,淳翔模模糊糊想到,两百多年了吗,他这还是进入宗门以后第一次看到他的父母,他以为他的父母应该早已不在人世,没想到他们还是那么年轻,他们是来接他的么,带着一丝笑意,淳翔永远闭上了眼睛,一刻钟后,他的尸体被合拢的石壁永远地掩埋在里面。
在这里竟然长不出头发,难道是被黑雾绿芒侵蚀的结果么?抚摸着后脑上仅余的最后的几十根长发,淳闻狠心将其拔了下来,他不敢想象,这几十根头发再用完了之后该怎么办。
一个月以来,淳闻开始大声骂人,从澜空真人到沧澜派掌门,最后一直骂到太清道尊,越骂声音越大,好像生怕他们听不到一般,骂他们就连他淳闻最朴实的愿望都不让他满足,像是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珍宝一般,淳闻小心地将最后一绺头发截成几段,以有些沙哑的嗓音自语道:“就剩下这么一点儿了,以后可该怎么办呢。”
说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向下望去。
岳霖学会了一个新的本领,那就是只凭潜意识带动身体本能的一步步前行,跨过一道又一道的岔洞,他可以凭借本能进食,而且还能严格控制每一次的食量,他全部的心神以及灵识都在识海中,除了不时的逗弄怪虫之外,便是睡觉,没错,岳霖已经能够随时控制自己进入梦乡,只有在梦中,虹光与黑炎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还在活着。
这是被世界遗忘的四个人。除去死去的淳翔,应该是三个人。
十八个月过去,陈青感觉到喻昌先生已经完全活过来了,一天十二个时辰无时无刻不陪在她的身边,对她来说,这种爱人时刻陪伴的感觉,真的很好。
淳闻已经没有力气去骂人了,他甚至都没有力气再去思考,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他如今全身上下是真正的光光溜溜,真正的一丝也不挂,而且,淳闻肩膀处以及膝盖往下血淋淋的一片,肩上和两条小腿的皮肤完全被他剥了下来,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以极快的速度做标记,而后再奔向下一个洞口,再做标记。
岳霖面临到了生存危机,他所有的食物,饮水,已经完全耗尽,就连以前积攒的灵草也一根不剩,酒水也只剩下四坛半,此外只余下不到十颗丹药孤零零地放在储物袋中。
灵识精神恢复到正常的状态,感觉到腹中火烧一般的饥饿,岳霖苦笑自语道:“难道我身为筑基修士,最终竟然是被饿死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