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当日,早朝之前,与平日同样时间到达的王延龄、包拯、佘太君正在候朝的偏殿内转声闲话,却见已成夫妻的两位亲王,一身朝服,一个眼含愁思,一个冷面带煞,同步而来,进殿之后也不与众人答话,冷面带煞的怀抱金锏找了个空椅子闭目独坐,眼含愁思的偏殿门口背着手看着夜空发呆。
“八王爷。王爷为何如此形容?”深知二人为人,见他们如此形容,颇有些心忧的王延龄来到八贤王身侧轻声问道。
“是陈州有事。”听问,不知具体详情,但也知道何事的同样忧心的八贤王轻答道。
“陈州!”听闻地名正是包拯和自己要去之所,王延龄忍不惊呼出声。
“王爷!”听到王延龄高呼,包拯和佘太君也一起走了过来。
“唉,我并不知详情,只陈州之事并非之前你我所思的那般事小,潇儿自昨天收到相国寺送到的玉简,便很是恼了一场。”
“陈州境内,已经大旱半月了,若不早了,让民怨招了天怒,大宋全境会大旱三年。”听见王延龄的惊呼,正忧心的敖凌潇缓步走了过来,轻声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
“怎会?”
“何止,陈州官员,被辽国奸细算计,听了奸细找来的恶道邪语,深山内摆下血池恶阵,以为可以借彼阵得长生。阵成七日,已是尸骨如山,满阵血腥。若让阵摆满百日,陈州一地生灵尽皆无生。我要去那里,王爷一心也要跟去,几位帮我劝劝王爷,那里可是他去得的?”
“一人留京,终日悬心,还不如大家同去。”
“我今天上朝是为求旨顶下包拯和丞相的差事。恶阵千里外便是州城,陈州官员又都是恶类,你们谁都不可去,想都别想。”
“审案之事,您不如包拯,而且陛下已经下旨,请恕包拯不能相让。”
“周勤一事本就是老夫出错,且皇上已经下旨让老夫重查陈州一众官员履历,这件差事,你如何会做?”
“本王不过是去看看罢了。”
“七郎和八郎不过跟在王爷身边长长见识罢了,游学上进本是好事,老身怎可只因担心就折了雄鹰的翅膀?左右府中无事,大不了大家同去同回就是。”
“你们,你们,好一群不怕死的疯子!”
“我们要面对的没你的危险吧?若我们都是畏事之辈,你敖凌潇又怎会肯与我们成为朋友不说,还处处相护?”
“能护百姓,肯为百姓谋福的好人,伤一点我都舍不得,陈州已成恶地,不值得你们去的了。”
“你呢,你又是为何而去?”
“你们!”
“莫劝我们了,还是想想,要如何对陛下说及吧。”
“罢了,我之前拟写的奏章在此,诸位看看,可有不妥之处?”
“嗯?这种说法。只是,若要如此说,事毕你拿何物交付钦差?”
“并非故事,是真有其事,不过,是十年前的旧事罢了,东西本就是现成的。我所忧的,只有钦差内侍一事。我有心请郭槐和陈琳同去,但,却不知该如何才能达到目的。”
“你折中所写内容若全部属实,那么便大可放心,去的只会是他二人不会是其他人,且必是二人同去。”
“为何?”
“王爷说的不假,这种事从来都是他二人同行。”
“如此,还请诸位帮我细看看,奏折之中可有言辞不妥之处么?”
“包拯并未看出,只是,依包拯浅见,此事,似乎该由八王爷提及,我等联名上奏更为妥当。”
“老身也是这般想,潇儿今日才刚上朝,由她于此时提及这事涉皇家之事,并不适合,若换成王爷主笔的联名上奏,便无此不妥之忧了。”
“老太君之言有理,确实只此一处不妥。”
“本王也是这么看,只是,她却只是不肯。”
“一人独奏,若然事情出差,皇上怪罪,错在我一人,联名上奏,出了事罪责同担,诸位何苦如此?”
“夫妻本就一体,一人独自上奏,又是何苦?”
“我不过刚入朝的,有错何妨?几位就别跟潇儿争了吧。”
“由不得你了,奏折现在我手里。”
“你,你们,罢了,诸位若一定要联名,还请王爷将奏折还我,容我再改几处。”
“少来,你说吧,我来改。”
“家妻夜修玄功,出定后,偶有闲情,夜观星象,发现陈州之地星象有异,玄宗术法搜求八卦,却是异宝显现之象,及掐指运纹细查详情,却天机不明,不能探知实情,只约略知是异阵奇宝,似为龙血凤泪,不敢隐瞒,冒然上奏,特请密旨,随包拯出京详查。王爷再将内容言辞增润修改一下,务必让皇上确信,我确实不能完全确定。这样,就算是陈琳和郭槐一起来,只要说明恶阵凶险,再让他们以为要得异宝非破了那恶阵不可,想来就能无事。”
“只是,恶阵里尸骨又该如何?”
“天道梵炎或救渡佛炎,左不过一把玄宗烈火罢了。”
“可,恶阵如何会出祥瑞异宝。”
“恶阵是陈州官员为独享异宝请邪道布的,异宝本身自带祥瑞宝阵。不过是破阵后,再重新在原地再布一个阵罢了,这种事我做习惯了,最多不过半刻。”
“半刻空档,又要如何解释?”
“何用解释?破阵前先在远处布一个更大的以恶阵为阵心的异彩阵,恶阵破后,激活异彩阵,光华闪耀下,哪有什么空档要人解释?”
“如此,为何还要另外再布阵?”
“异彩阵后再配其它异像和灵阵,破阵后让二人亲自取拿灵宝,总比我们拿给二人来得更真实吧?怎样,几位以为,这般安排如何?”
“你若能保证阵法无错,最好不过。”
“诸位放心,从小玩习惯的东西,闭着眼也能布的分毫不差。”
“如此,只要王爷没意见,我也没意见。毕竟老夫只是联名。”
“老身也无。”
“包拯也无。”
“如此,烦劳王爷主笔。”
“好。你们稍等,我这就写。”
磨墨润笔,一挥而就,按之前商量快速写好新奏折,几人传阅,确定并无不妥后,一一联名折尾。
几方详参,套好殿前说辞,寅时一到,便一起进殿上朝而去。朝罢便各自归府分头准备,次日天明,城外会齐便起身直奔陈州而去。
一路无话,夜宿晓行,很快便到了陈州地界,再行几日便到州城,虽然一路急赶,走的很急,但有敖凌潇所带仆役在,行动坐卧,处处安排妥贴,同行之人个个都被照顾到,众人虽风尘满身,却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难过。
“怎么,她还是不肯睡?”夜宿驿馆,晚间饭毕,正在和包拯等人说话消食的王延龄见八王爷到来,出声问道。
“是,眼睛熬红,却就是不肯去歇息,怎么说都不肯听。”屡劝不听,八贤王忧心的直皱眉。
“究竟发生了什么,帐册上有什么,竟让她如此急赶?”
“王大人错了,不是帐册有什么,而是陈州事重,我不得不赶。”为将陈州之案做成铁案,知道陈州百姓等不得的敖凌潇一拿到誊抄到的陈州所有帐册副本,便开始紧赶着查帐,一边行进一边细查详算,连熬三昼夜终于将真假两本帐册上的内容核完,惊觉事态严重,顾不得休息,知道同行的几位都还没睡,便拿着清单来寻诸友,走到前厅,耳听好友之语,不想众人无故担心,便边应声边走了进去,然后,不等厅中诸友开口,便边解释诸日所为因由边将手中清单递给了主座的自家夫婿八贤王,“我算的是陈州的帐单,陈州一共两套账册,一假一真,假帐用在何处,我不说诸位也能想到。因怕打草惊蛇,又想将陈州之事早日了结,我出京前便差人役暗入陈州誊抄这两套帐册,出京的次日才全部到手,这是结算后的结果清单,陈州番库尽归私囊,粮仓尽是陈米不说,还只剩一成,盐、油、药更是,唉,诸位看看吧。”
听言相互传看过清单,又看了她随后要人拿来的陈州的真假两套帐,一时间大厅内静寂无声,落针之声可闻,在座诸人,都被陈州官员的贪奢惊得说不出话来。
“老相爷,陈州怕是没好官了。这重查履历之事,还做么?”
“查,老夫想知道,什么样的经历,会让他们如此贪奢,竟然敢干下这等恶事。”
“包大人呢?贪奢至此,一体全捉了,全杀了不行么?”
“此行怕是本府最忙吧?律法森严,轻重不同,受刑不同,贪奢渎职,重罪是死,罪轻是流放充军。”
“包大人,我若能在入陈州前便将所有证据全找齐,查实,包大人审案定罪,最快要多久,三日可够,能全部了结么?”
“若人人都有实证铁证,审案定罪,三日足够。”
“如此,包大人,全部审结定案后,包大人可能将那重罪该死的,都给了潇儿?”
“这?王爷?”
“一群重罪死犯,你要他们何用?”
“杀。”
“既然也是杀,让包拯直接铡了不就是了?”
“铡?好便宜,王相好仁慈。”
“那你打算怎么杀?”
“不怕告诉各位,知道陈州事,我便没打算让这帮子恶人能有全尸,我定把他们一个个都抽皮扒骨,活剖生剔,细细的锉磨成肉泥血水,一个个活剐生祭了不可。”
“这。这也太重了吧?”
“贪奢极欲,置百姓生死于不顾,陈州赤地千里,饿鬼遍地,生灵绝迹,饿殍盈野,易子而食,活着的如行尸走肉看不到明天,这还不算,竟然连尸身都不放过,血池恶阵,尸骨如山,生鬼尽化厉魄,这,这全是这群恶人干下的,让他们好死,请恕潇儿不肯,我定要将他们活锉生磨了。还请诸位成全了潇儿吧。”
“唉,包大人,应了吧,不过是些必死的。”
“这,这,这非正刑啊。”
“出了事自有本御为你担承。”
“包大人放心,被人问起自有说法。”
“能知道是何说法么?”
“安天,平地。”
“怎么说?”
“陈州官员,恶行昭彰,倒行逆施,已是天怒人怨,若不平息,于此地仍活着的生灵十分不利。”
“您确定?”
“包大人,潇儿并非嗜血喜杀之人,若无因由,我怎会。”
“如此,包拯听命。”
“多谢包大人。如此,我打算加快行程,三日路赶一日走完,明日就进陈州城,各位?”
“赶就赶吧,事到如今,谁还能坐还得住?只是,到陈州后,又该如何行事?”听言王延龄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并问及后续。
“各位以为,先抓再审如何?”
“抓人的理由呢?”
“阻拦我抓贼。”
“嗯?怎么说?”
“包大人是奉命查赈的,老太师是受命查履历的,王爷和我是来抓敢进王府偷宝的恶贼的,二位公公是受皇命跟我们来的,老太君和七将军与八将军是受八王爷之邀来为我夫妻做证的。”
“怎么说,贼脏又是何物?”
“嫁妆招人眼,新婚第三日便招了贼人进府,失了两府数十件东西和御赐之物。我夫妻清明当日,寒面入朝,只为此事。已知何人所为,查知他正往陈州来,于是一路追索,快马急行,也随后追了来。会在明天就到陈州,是因我天明收到消息,贼人进了陈州城,我等不得,快马跟了去,几位是追着我去的。这个理由如何?”
“呵呵,理由是好理由,只是,丢的又是什么呢?”
“皇上的那道赐婚圣旨和两府中王爷和我的里衣和底衫数件。”
“呃,怎么选它们?”
“所以便是再恼,也声张不得啊。”
“呵呵,王爷没意见,我们也无异意。”
“王爷。”
“这,好吧,依你便是。”
“如此,我这就下去交待安排,天色不早,若再无事,各位也早些安歇了吧,明日还有的忙呢。”听到诸人应允,敖凌潇边说边转身向外就走,急忙忙安排后续之事而去。
见果夜深,厅中诸人又闲话几句便各去安歇,养精蓄锐以备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