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_132活着的人与死去的人
【二零一七年十二月六日——夜晚11:20——中心大厦】
雪消停,冷风还在,灯光星火依然闪烁。
心中的怨恨是误解,可笑是一直以来都没有察觉,或许仇恨就如黑色的布蒙蔽着双眼,就如熊熊的火焰燃烧着头脑,就如致命的毒药摧残着灵魂,让曾家豪活得生不如死。如今,被告知真相的他恍然大悟,明白世界上存在的不公平不只是他一人,还有承受沉重压力的哥哥——曾家杰和受过煎熬的后妈——丁世萍。
矛盾的关系存在危险,而心里瞒着的苦楚更是不可堪言。从中心大厦楼顶到楼下街道时间很急促,曾家豪冲出门时满头大汗,不断在喘气,心情紧张得连眼皮都没眨过,嘴边一直念着“丁世萍,你要撑住,我不会让你有事。”
在片刻的喘息间,曾家豪慢慢想起在大宅时的情景很蹊跷,门内外都没有一个保安,而房里的丁世萍背对着门却能猜到是他来寻仇,表现出来的样子淡定,甚至故意激怒说“杂种,过不了心里那一关,那你一辈子都是失败的”——当脖子被扣住时并没有反抗,倒是接受死亡的到来。
难道一切反常的事都是丁世萍故意的吗?正如哥提到——她明白死去的人留下伤害,不能报复在活着的人身上,那是无辜的折磨,只会让仇恨不断延伸,让痛苦无法释怀。可她却难以弥补做过的错事,选择用死来结束一切。
中心大厦有人坠楼身亡,尸体被黑色塑料布裹着,可地上血淋淋一片让人群恐慌,到场警察迅速解锁街道调查,场面十分的混乱,而车道塞得不通,车鸣人声吵杂得刺耳,让寂静的夜变得喧哗,喘息后的曾家豪并没有理会,硬着头皮狂跑到对面街搭车前往大宅。
【二零一七年十二月六日——夜晚11.50——曾家大宅——浴室】
生命到尽头一刻会是有什么感受,是痛苦难受?还是自由解脱?
黑暗的浴室里幽静得阴森,水龙头间隔的滴水声清脆得明显,让整个环境都充斥死亡的气息,整个氛围都满溢惊悚的冰寒。而丁世萍正躺在冰水的浴缸里,水位已经到达高处,不断地淹没她的鼻子,呛住难以呼吸,眼睛被白布紧紧蒙着,绳索绑住手脚无法行动。
不久后,丁世萍疲惫的身躯难以再支撑,痛苦不断折磨着心,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再呼吸完最后一口气,她放松全身滑落,沉浸在冰水里接受死亡。
或许凄惨的结局正合乎她猜想,用死亡作为弥补,痛快的了结没必要仇恨。至于活着并没有太多的意义,唯一不舍是提前离开自己儿子和女儿。
梳妆台的暗格里有一封遗信,那是丁世萍早就准备,里面的内容并不是对子女的话,更不是对遗产的继承分配,而是为曾家豪做袒护,把一场蓄谋的报复变成自己的惭愧自杀,正如信里写着——对她母亲的痛恨是无法忘记,可对她儿子的折磨更是一辈子都心痛后悔,我不该残酷对待一个无辜的孩子,他已经够可伶了,失去母亲后,还一直被欺压凌辱,现在想起他遭遇就像曾经被赶出家门,跪在地上自己一样无助孤独。我知道他会回来讨个公道,可不管怎样,见完他最后一面,我就会自杀,请原谅我的自私,或许我的死是一种赎罪,或许能让他以后的生活不再难堪。
亲笔的签名信和一段录像是丁世萍为曾家豪做的事,只为了让他不用背起沉重的罪,而公司外内患压下来,娘家应该在丁世萍离世后,会无条件的帮助支持曾家杰运营事务,他不用因母亲为难,而故意去排斥曾家豪,毕竟丁世萍明白他内心对同父异母的弟弟很关心。
没有过多的遗憾,在面临死亡就不太恐惧,沉浸在冰水里的丁世萍慢慢失去温暖,力气逐渐被抽空,意识变得微薄,刹那间,眼前一亮光明,她仿佛看到嘴里一直咒怨,心里却一直惦记着的人。
“萍,以前相互间吵架斗气很不理智,还抛弃你是我不对,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但我心里还是很爱很爱你,在你离开家后,我一直在背后关心着,暗中不断帮助。”
“斌,这些事我都知道,可能是性格很倔强,总是与你争个谁是谁非,从没体会过你的感受,没有包容你,不是称职的老婆。”
“呵呵,活着前呢,谁都不肯认错,老硬着嘴皮子斗气,死之后才愿意摊开心扉,真有意思!”
“我们十几年夫妻到此该放下,有今生没来世,下辈子也不可能凑在一起了。”
“不,如果有来世,我还是选择做你老公,把上辈子欠的爱十倍的给你,好吗?”
在一片光芒中,年轻的曾斌英俊潇洒,而年轻羞哒哒迷人的丁世萍笑得温柔,那感觉就如初见般动心,幸福的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此刻,又出现一位优雅的女子伸手抱住他们俩,三个心相连着,洋溢着美好。
“萍姐,原谅我的自私,不该狠心对待你们母子。”
“每个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醒悟得越早,那伤痛就会更少。”
“斌说得对,你早早就离开家豪,让他孤零零一个人无依无靠,那时候我没有包容接受他,反而一直报复折磨他,现在想起都很心痛,醒悟得太迟,但愿日后的家豪能忘记过去的伤痛,顽强的活着,与家杰一起经营公司,把曾家的事业做大。”
“萍,别操心年轻人的事,走吧,随我们到天堂。”
松开拥抱后,丁世萍从年轻的模样变得老迈,白发苍苍飘扬,而同时白头的他们俩笑得安详,三个人手牵手沿着光亮的天梯走上去,那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幸福。
【二零一七年十二月七日——夜晚0:00——曾家大宅】
“——pong——”一声踢门后,全身冒汗的曾家豪冲进浴室,将冰水中的丁世萍抱出来,可面色青白的她全身柔软,没有心跳声。
“你不能死!!!不能死!!!”
心情焦急的曾家豪忍不住哭泣,他万万没想到一直想置于死地的仇人,却不能让她死去,会为她难过流泪。或许人与人之间看似很矛盾,也只不过是言不由衷而已。迟来的他心如刀割,一边为丁世萍做掌上压,一边喊道。
“求求你别离开!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你!!!”
“醒醒!!!妈!!!快醒醒!!!”
黑暗浴室里,那门外的强光很刺眼,水龙头的滴水声被哭声掩盖。曾家豪的心纠得酸疼,后悔得难受,看着没反应的丁世萍仿佛以前目睹着母亲离去的情景,那是刺透灵魂深处的感觉。
那话里的一声“妈”是发自内心,所有的仇恨都被抹去,不再重要。
“妈!求你醒醒!不要抛下我们!”
声音在小空间里回荡着,此刻的丁世萍突然咳嗽,把肺部的水咳出来,喘气后慢慢恢复点意识,印入瞳孔的人是曾家豪,那嘴里挂着的杂种,贱人的儿子,但已经是过去,现在的曾家豪就如自己亲身骨肉。
“豪仔,对不起。“
【豪仔】这个称呼一点不陌生,是母亲生前喊他的小名,现在由丁世萍说出的感觉没变,还是那么温暖心扉,感动到哗哗落泪的曾家豪抓紧她的手,那幸福犹在,那爱也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