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_122无法逃避
【上0海黄埔医院】
被命运折磨得遍体鳞伤的我们紧紧相依,就像两根宣在一起的稻草。
外面的暴雨下得猛烈,狂风用力把窗户推得前后抖动,似乎玻璃快要破碎。病房里,日光灯青白得冷冰,漂白的被子显得反光刺眼。一切都充满着抹不去的伤感,徘徊在心里。
一年年的变化如此巨大,我仿佛想起高中时候的张晓沫,她绑着马尾辫,露出白净的额头像婴儿皮肤般光滑无暇,那双让人无法抗拒的瞳孔散发魅力,就像五光十色的烟花般璀璨闪耀,每当笑起来时,那天真无邪的声音就是圣水般洗刷灵魂深处,将不愉快统统磨灭,带来美好。
可现在呢,张晓沫已经在人生的路上迷失方向,甚至妥协认输,自暴自弃。躺在病床上,她秀长凌乱四散,面孔骨瘦沧桑,脸色青白泛紫,那双灰色瞳孔深沉如千里海底。干裂起皮的嘴唇像石头般僵硬,而眼角的泪水总会不经意的流下。
高中前期时候,张晓沫有个绰号是樱桃小丸子,是班上最活泼的女生,无论在课堂上尽情表现,抢光老师的风头,还是课后自由活动时打闹玩耍,那飘逸的身姿如风般无拘无束。坐在隔壁的我时常被她作弄,记得她经常说我像木头样呆板,不懂风情。
如今呢,人是要成长,大部分会在平淡安稳中慢慢成长,但极少数会在不幸波折中成长,更微茫的人会在悲伤折磨中成长,我和张晓沫就活生生的例子。仅仅几年的时间就可以把一个人彻底改变得陌生,丝毫没有以往的印象。
“宇冬,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你还会惦记着我吗?”
“不许你这样说!”
“我真的活得很累,无时无刻都厌恶全世界每一样东西。”
“世界充满谎言,从我一出生的时候就被欺骗,我相信天空是蓝的,相信努力就会有收获,相信爱就会是无束缚,相信人与人之间是善良的,可我看过一无所有的黑,就在潮湿昏暗的地下室。我试过把孩子生下来,不管任何人的反对,用尽全力,但最后我深刻感受到他从肚子里死去。我很想简单爱一个人,和他永远在一起,自由自在的过日子,后来敌不过宿命,沦落到相互伤害。人与人之间是善良吗?更多是自私和贪婪,梦里我总是看到无数张狰狞的脸孔,他们张牙咧嘴侵占我身体每一个角落,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和兽性。”
“在残酷的世界里,我卑弱得无法选择,至于你说重新再来,我想都没有想过。这一辈都回不头,算了吧。”
“把过去都忘记好吗?在这里没人会知道!”
“不在乎别人知不知道,可我过不了心里那关。”
张晓沫含着泪水激动地说道,突然间,门开了,进来的人是张晓沫的母亲——梅姨。她在出现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就仿佛奄奄一息的士兵,眼睁睁看着敌人用长刀刺进心脏,刀刃再用力旋转,挑挖出血淋淋圆洞。
如果这一切全是命运的故意安排,那它正要把我们推向百劫不复之地,尽管我还抱着希望鼓励张晓沫重新站起来,这一刻,全输光。
“梅姨,你怎么…….来了。”
眼前的梅姨没有回话,在我记忆中经常去张晓沫家里坐,那时候她父亲还在,长得文质彬彬,亲切和蔼地称呼我小冬仔,特别照顾我,还开玩笑说我为人老实康厚,将来要把女儿嫁给我,气得张晓沫红着脸向梅姨抱怨,那时候梅姨长得美,贤良淑德,温柔体贴,三个人的家庭和和气气让人羡慕。
随着家庭破裂,丈夫的病死,女儿与仇人的儿子相爱,甚至失踪将近一年。梅姨心焦力粹,白发苍苍,脸上皱纹如龟梨的大地。在医院里,两母女见面,不是欢喜,而言不由衷的战争。
“这一年!你死去哪里!”
“我已经不是女儿,我们俩一点关系都没有。”
梅姨双眼满满是泪水,鼻子都立起来,不断地颤抖。从外面赶来的她半身都是湿透,头发凌乱,衣衫陈旧,操碎心来到这里找女儿,却被她无情地伤害,把一直来的苦心养育付之于江海,一直来的疼爱丢弃于荒山。
张晓沫转身背向母亲,她身体蜷缩成一团,咬住嘴唇不敢哭出声来。我站在两人的中间,把全部都看在眼里,心里姣姣作痛,仿佛被大石一下下砸,砸出血肉模糊,流出浓浓苦汁。
“从出生就把你带大,给你吃好,穿好,住好,带你上幼儿园,供你上大学,还没等到你孝顺的时候,就把关系撇清,不认亲妈!你的良心是不是给豺狼吃掉!”
“还记得你爸临死前说什么话吗!你这样做就不怕辜负他!人在做天在看!”
“一年,整整一年了,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失踪,一点音讯都没有!你太狠了,不知道当妈的有多心痛!!!夜里都泪流满面,彻夜难眠!日里像个疯婆一样满街跑,到处问人找你消息!”
梅姨激动得可怕,手脚控制不住挥摆,似乎没能把心中的难受发泄完,直到她无力的跪在地上一遍遍的哭诉。
“你一点都不孝顺,不懂得当妈的辛苦。都怪你爸死得早,留下我孤零零地带你,可我是个弱女人,没能力做到好,才导致她变坏,变叛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就跟你爸一起死算了,何必活得这么累。”
“梅姨….”
当我想开口时,却无话可说,有些事绝不能说,但不说心里憋着痛苦。或许人心人事就是复杂,矛盾。突然间,梅姨气得暴躁,声音变得嘶哑有尖细,大喊着“不孝女,我要替你父亲打醒你!”声音落地,她跑向张晓沫床边,把杯子掀开,扯着她头发,一巴巴掌扇去,而张晓沫没有反抗,任由她用大扇打,把脸打得肿,嘴角破出血。
门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当我上前阻止时,医院的保安赶过来,而最前赶到的黄医生拉住梅姨,把她控制住,可她死活挣扎,一个母亲失声痛哭,那撕裂的声音可怕,刺进心扉是又长又深的伤口。
“打死我算吧,我不配当你女儿!!!”
“闭嘴!你马上跟我回去!!!”
“不回去,我哪都不去!”
“你个没心没肺的不孝女!肚子里的劣种是不是姓种那家人的!难道忘了你爸是被谁害死的吗?无声无息的失踪是不是那个臭小子教唆你的!快说!!!”
“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告诉全世界,让所有知道你所谓的女儿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
这场没有硝烟却充满厮杀的战争无赢家,每人都败得一塌涂地,输得清光。无情的伤害一次次的席卷而来,正如外面狂暴的风雨。无助的我感到耳膜特别的刺痛,头特别的晕眩,很想呕吐,真得累,厌倦一切的纷争。可还是无可退路的参与,当张晓沫跪在地上痛哭,想把不堪的往事说出来,气死母亲的时,我立马跑上去捂住她嘴,而她用力的咬我的手,要出鲜血出来,一滴滴的地下。
如果我的牺牲能平息这场战争,那宁愿把所有的错都扛下来。
“梅姨,晓沫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不是钟宏宇。”
记得黄医生跟我说过年轻人容易冲动做错事,却没有想过后果,不敢承担责任。那时候我没有反驳,心里是明白,有些事言不由衷,又该怎么说清楚呢。而这次冲动,难道就没想过后果和责任吗?
“梅姨,晓沫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不是钟宏宇。”这句话换是谁都不会假做好人吃哑巴亏,可张晓沫就如同我亲妹妹,说过要照顾她,难道牺牲都不怕吗?
“你说什么?”
“孩子是我的,晓沫半年都跟我联系,是我让她孩子的事瞒下去,去别的地方避避风头。全都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不关晓沫任何事,对不起,梅姨让你失望了。”
“你们俩……宇冬,我开错你了,一开始把你当做乖孩子,对你照顾不比自己孩子那样,到头来,却是你在搞神搞鬼,你这个人就不怕遭雷劈吗!”
梅姨瞪大眼睛,红血丝布满眼球,泪水干透只能下恶毒的诅咒,这一刻,她心无比地憎恨我,不舍得是她女儿,医院的保安把她拖走,尽管她拼死的挣扎,还是被带走,走廊里留下她大声的喊话。
“晓沫,等妈妈回来接你!妈妈不怪你!不恨你!只希望你能回家!”
“晓沫,晓沫!妈妈会来接你,不要走!”
混乱的病房只剩我和张晓沫,她无力的跪在地上,松开嘴,大声哭泣,心伤得无法形容,而我的手被要出几个洞,鲜血直流。这场战争结束了吗?还是刚刚才开始?
我让张晓沫在原地等之后,冲出来找梅姨,有些话还是要说,哪怕她恨我也没关系。
只希望晓沫能幸福,对人生有希望,能再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