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在这?这是哪?
身体好痛,痛的不敢动。我看了看四围,残草、残席、残墙、破坛、残石、残破的破屋子。这是哪里?哦,对了,还有一个伤残的我。看来此时此刻还真是绝配,我不由“呵呵”的笑出声来。
“很有趣,是不是呢?”突来的一声吓了我一跳,这居然还有人。
朝着声音我看过去,一处残破的墙角下,一个比此地更残破的人残坐在那里。
那是一个老乞丐,一件破的已看不出是什么衣服的黄衣不合身的包着他。他乱蓬蓬的白发散在脸边和胡子缠在一起,沧桑的脸上刻满了深深的皱纹,嘴角正露出诡异的笑,一双眼睛不住的翻着白眼,在这个阴森残破的大屋子里看起来格外渗人。
我心里一寒没敢应声,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可是我一动便痛的受不了,尝试了几次皆是力不从心,只好僵硬的躺在原地。
“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离开。”老乞丐的似笑非笑的声音里有一种让人说不清的恐惧。
“我是不是很让人讨厌呢?”老乞丐又道。
听到此话,我转过头看向他,又摇了摇头。
对了,他是个瞎子,是看不到的,我方才想起来。
然而我正要开口时他却笑了起来,笑罢又道:“是谁打的你呢?”
我看着他,不知该不该说,又不知如何说起。
他却开口道:“你不愿说便罢了。”
破墙外的阳光渐渐滑落,我饿着肚子仍一动不动的躺在原地,身上难受的已无力再痛,我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阴影一点点把我吞噬。
然而此时此刻我却慢慢的开始对这个身边唯一的活人感了兴趣。
看起来他也一定经历的不少的风霜凄苦才会沦落到如今的摸样,其实现在比起那个老乞丐我也好不到哪去,甚至更糟。此时感觉到周围有一个和自己相似经历的可怜人陪伴着自己走完最后的路,心里竟感到一种温馨。
这时,地板上响起了老乞丐行动的声音,虽然闭着眼睛,我能感觉的到他费力的站了起来然后从我身边走过,出去了。
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了。那个讨厌的人离开了,我竟感到一种凄冷的孤寂,甚至眼泪也几乎要夺眶而出。
安静,好安静。安静的我几乎听不到这个世界的声音。
然而梦总是甜蜜的,是不受外界干扰的,是随心所欲的。
香,好香。在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在吃一个烤鸡腿,而且桌上还有好长的一排烤鸡腿等着我下筷。妈妈正坐在桌边,微笑着看着我吃饭,还不停的帮我夹菜。
“怎么?还能动吗?”一个陌生的声音惊醒了我。
睁开眼睛,一个黄油欲滴的烤鸡腿晃眼前。我一把夺了过去,捧着鸡腿大嚼起来。
“哈哈哈哈!看来还没那么容易死嘛。”瞎眼的老乞丐坐在我旁边,嘴角带着可怕的笑容。
我瞥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吃。等我把鸡腿吃光,我道:“还有吗?”
“当然有,就在院子里,想吃多少自己去拿。”老乞丐笑嘻嘻的道。
我翻身欲起,然而,好痛。毕竟刚刚的鸡腿让我有了一点力气,我忍着剧痛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外面的院子。这个残破的院子里和那个屋子还真是配套,都像是遗留在这个世界角落里的垃圾。不过院子中间的火堆上架着一只烤鸡,我走过去毫不客气的将鸡拿下来,蹲在那抱着就啃。鸡肉好烫手,然而我不在乎,不一会就将鸡吃掉了大半只。
“啧啧啧,你还真是不客气,居然没有想给我留下一点的意思。”老乞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火架边。
我把吃剩的半只鸡塞在他手里,他也不嫌弃我,捧起来就吃。
我看着他把鸡吃完,道:“你到底是不是瞎子?”
“你认为呢?”
“你若是瞎子怎会和常人一样,还能弄烤鸡?”
“瞎子便只能等死吗?”
我一愣,竟无言以对。
“哈哈哈哈哈!”他忽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我问。
“有个人来这个残破的地方要陪我这个残疾的老人,这不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吗?”
“谁说我要陪你了,我一会儿就离开。”
“但愿如此。”他一瘸一拐的走回了破庙。
夕阳欲斜,欲更斜。这个残破的地方被同样的辉色多情的眷顾着。
自从来到江湖遇到了太多我已无法理解的事情,为什么那些强盗要吧我送去春满楼,春满楼的人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现在她们为什么又不肯认我?为什么宫秋寂的儿子死了,棺材里放的却是别的东西?他的儿子哪去了?他又为什么瞒着自己的老婆?那个人明明抓走了宫秋寂,他为什么还在?太多的事情如一团理不开的丝线,明明已发现了解头,伸手解过去却发现更加杂乱。此时,周围简单宁静的一切似乎已成为一种难得的轻松享受。
夜,更静。静中带着寒。
不管怎么说破屋总比无屋好,我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回破庙。
破庙里,老乞丐盖着破席躺在墙角,看来已经睡着了。
我蹑手蹑脚的走进去,也想找一个地方睡觉。
“那边是你的席子。”老乞丐指向对面的墙角。
突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循着方向走过去,那边的墙角果然有一个草席。草席不算小,但实在是破落不堪,一近身便有一种难闻的霉味。
我铺开破草席把自己卷了进去,不一会就睡着了。
等我睡醒的时候,天已大亮了。明晃晃的阳光闲适的撒进破屋,老乞丐已不见。
我走出院子,看到院子中间的烤架上有半只烤鸡。看着相似的场景,我心里涌起一阵感动。
我踉踉跄跄的走过去,把鸡撕下来吃了。
我刚吃罢鸡,老乞丐从外面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堆杂草。看着衣衫褴褛的他翻着白眼抱着一推烂草,我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可笑
“是要喂羊吗?”我打趣的道。
老乞丐道:“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吗?”“不过不是喂羊,是喂你。”老乞丐又道。
“你认为我会喜欢吃这个?”我看着他手里还带着土渣的杂草道。
“不是喜欢吃,是非吃不可。”
“嗯?”
“不想死就和我进来。”说着,他走进破庙。
左右无事,我也好奇的跟了进去。
“你过来,把这个,还有这个,吃了。”他从一堆杂草中捡出几根草递给我。
我接过草,不解的看着他。
“这是药草,你不是受了棍伤吗?”他道。
“你怎么知道我受了棍伤?”我惊奇的道。我脑海里努力回忆着我们曾说过的话,我确实只字未提受伤之事。
“肯吃吗?”他反问道。
回忆他的举动,我心想:“他肯定不是普通的乞丐,从之前的事也不觉的他是恶意,如今也无它法,便只有信了。”想到这,我接过那些草嚼了下去。
他笑了笑,又拣出几根草道:“这些你嚼碎,外敷。”
我接过药草,又看了看他。他双眼翻白,确实瞎了。我拿着药草走到一边,解开衣服,照着他的话做。
凝固的血已粘在衣服上脱下去有几分费力,我脱下衣服发现遍体是血迹,皮肤上尽是条条的淤黑。不知是不是管用,我敷上药又用腰带扎好,穿上衣服。
我看向坐一边的老乞丐,老乞丐翻着白眼,嘴角洋溢着满意的笑容。
“你笑什么?”我问。
“当然是为你高兴。”老乞丐道。
“高兴什么?”
“高兴你能活下来。”
我忽然感到一阵酸辛,好想扑倒老乞丐怀里大哭一场。
片刻,我忍住眼泪,道:“我叫阿蕊。不知该怎么称呼老先生。”
老乞丐平静的道:“千里夺魂,凌沧海。”
“你是江湖中人?”
“在这个江湖谁能置身事外?”
“我不是。”我道。
“既然不是江湖中人,又何来江湖恩怨,若无江湖恩怨又怎会受伤。”凌沧海道。
我解释道:“是他们误会我了,我们本来是一家人,而且我们没有恩怨。”
凌沧海哈哈大笑,又道:“误会吗?若想生存下去便会有利益冲突,有冲突便会有争夺杀戮,所谓的误会只是一种未及拿到台面上的冲突,这就是江湖。”
“我们并没有冲突。”我解释道。
“既然没有冲突为什么会打你?”
“这······”我也解释不出了。他们为什么要打我,我始终想不出。
“你是不是打算在这里陪我这个讨厌的老头一辈子。”他忽然道。
听到这句话,我竟不知该怎样回答。虽然这里的生活简单平凡,没有江湖的波云诡谲,可是如果在这里待一辈子活着还有什么趣味,可是我又不忍心回绝他。
我正思索时,凌沧海却开口了:“何必为难,就算你此时答应陪我一辈子,你也不会真的陪我一辈子。”
“我······”我抬起头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年轻人总是不甘寂寞,只是你重出江湖又会怎样呢?不会放过你的人,同样不会放过你。”
我心想:“是了,我杀了宫家的少爷,如若被宫家发现定然不会放过我。而且我在江湖上也已无处可去,现在唯一能容身的地方也只有身处的破庙,唯一可以和我相伴的只有眼前的老乞丐。”
“你会在这里待一辈子吗?”我问。
“一个淘汰的残人,除了在这个残破的所在难道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听到他伤感的话,我涌起了侠义之心:“如果我带你离开呢?去看缤纷的世界,快乐自由的生活。”我言语一顿,忽然想起他是个瞎子。
他却似乎毫不在意:“你尚不能保全自己,又如何带我离开呢?”
他说的没错,我现在还活着已实属幸运。在连有没有明天都不能保证的情况下,憧憬未来就显得十分荒谬了。
我道:“谢谢你救了我。”
凌沧海道:“现在才说不嫌迟了吗?”
我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感激之情我一直都放在心里。”
凌沧海道:“不过也没什么,反正我也无聊,就顺便找点趣味的事做。”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在救我的时候那些追我的人呢?”
凌沧海道:“什么追你的人?我正要睡觉你就忽然跑进来倒地便睡。”
我怔住了,心想:“难道那些人没有追过来?我不知是怎么跑到这个地方的?难道真的是冥冥中注定,注定伤残的我该沦落到这个残破的所在和这个残人一起。”想到这,我不禁摇了摇头,哑然失笑。看着面前的残人,他的每一处沧桑也许也是一件凄苦的往事,此时的我对他倒产生了几分好奇。”
凌沧海道:“怎么,现在愿意盯着我看了?”
我道:“你的眼睛是怎么瞎的?”
“嗯?”凌沧海面露愠色。
我忙道:“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片刻,凌沧海开口道:“我对你也很好奇,你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是怎么沦落至此的呢?”
想到我的经历,仿佛一场噩梦。他听罢我的经历,却哈哈大笑。
我有点生气,冷冷道:“好笑吗?”
凌沧海道:“你知道春满楼的人为什么对你好吗?”
我一愣,又摇摇头。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们要对我这么好。
凌沧海道:“对你好自然是有原因的,她们想在你的身上获取更大的利益。还有,你真的认为她们如此便是对你好吗?”
“难道不是,从未有人如此关心过我。”我抢着道。
凌沧海沉默片刻,又道:“至于后来,她们为什么不要你了,原因更简单,因为此时的你只能为她们带来祸患。”
我不解的看着他。
凌沧海接着道:“一个被送出去的杀人凶手,想逃回去,她们还肯收容你吗?她们希望的是你被宫家处死,然后一了百了。”
我吃惊的看着面前的他,心里又泛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看到当时安乐村那个蓝衣男子杀了自己师兄妹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