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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血洒一线天

漠北,黄昏。

龙战天此刻倚在一根被黄沙掩埋住半个身子的枯树上,一动不动,像是没有了生气,风夹杂着有着浓浓的太阳味道的沙子拍打在他脸上,将他原本杂乱干枯的头发掀了起来,露出他纹路斑斑的额头,还有那被大漠风沙雕刻的沧桑脸庞,像极了他身后的枯树,通体是干枯开裂的纹路。

残阳洒在辽阔的沙海之上,盛开血红的花朵,目光所及之处,是没有尽头的绝望。风渐渐的停了,龙战天此刻也是缓缓的睁开双眼,他看起来似乎极不情愿,更像是失眠很久一般,半响之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花费很大力气才终于睁开半闭的双目。他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干枯的唇,慢慢的坐起身来,望了望远处只剩下半边的夕阳,又是一天过去,他已经记不太清眼前的景象在脑海中重复了多少遍,残阳似血,狂沙如瀑,紧接着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黑暗与寒冷。

沙漠是一个连脉搏和呼吸都充斥着危险的地方,沙洞里潜伏着蜥蜴和毒蛇,天空中盘旋着秃鹰,而最危险的,还是那黑夜中一双双闪烁着冷漠和嗜血光芒的眼睛——沙狼。

这不是第一次,但或许将是最后一次,龙战天望着将他围困在中央的狼群,缓缓的站起身来,嗷嗷,群狼霎时嘶吼起来,那是看见猎物时的兴奋,穿越宁静的黑夜,吸引着更多的狼群聚集,果然,不到片刻,这附近便是聚集了上百条的沙狼,那一双双幽蓝如宝石的眼睛在黑夜中散发着致命的光芒,沙漠干旱,食物缺乏,所以转瞬之间,一个大活人便可能成为一堆白骨,甚至,连白骨都不剩。弱肉强食,无论到了哪里,都是永恒的法则,这些龙战天很多年前便知道,只是如今的他,早已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孱弱少年。

嗷嗷,辽阔的夜空,狼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狼群也是开始骚动,片刻后,一头雄壮的沙狼终是按耐不住,张开血盆大口向着龙战天撕咬扑去,瞬间,群狼都是有着默契一般,蜂涌向着那道站立不动的身影扑去。

风,霎时吹起,吹起满地黄沙,黄沙之中,一具具白骨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眼,细细看来,白骨匍匐沙丘之中,早已被沙漠风干的如白玉般晶莹,有些甚至残破不堪,只是颚骨处,那两排如短剑般锋利的牙齿赫然诉说着它们的身份——沙狼。很多时候,危险并不在表面,那些看起来脆弱不堪的人,可能会给你致命一击。很显然,现在的龙战天就属于这一类人。

想象中的群狼分尸场面并未出现,在群狼扑向龙战天那一刹,漆黑的天地间闪现几道赤红色的光影,只是恍惚间,却是让的空气也凝固了一般。接着是遍地的哀嚎,来自狼群的哀嚎,伴着北风呼号,谱成一曲沙漠的悲歌,响彻夜空。一百多条沙狼,死伤过半,其余的,皆是向着远处遁逃而去,诡异的是,这些狼虽然生机已绝,身上却是看不到任何的伤口与鲜血,没有人知道它们如何在瞬间被杀,除了龙战天。

他此刻依旧如同静止般的立于枯树旁边,只是右手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长剑。风渐渐的大了,那剑仿佛也有着灵性般的嗡嗡作响,像是感觉到了主人心中的煞气。

“十年之期已过,是该回去的时候了!”龙战天轻拂手中长剑,口中的喃喃自语淹没在呼啸的风沙之中。须臾,他那瘦削如枯树般的身形也是隐没在狂沙之中。·······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凡人不得不赞叹,他造就了南疆的秀美,漠北的辽阔,西域的神秘,还有东海的壮阔,令人神往。

这里离东海不远,风不比漠北的小,只是闻不到黄沙的血腥。悬崖峭壁,枯树老藤,白雾袅袅,苍天一线,凌远而望,江海澎湃,风云瞬变,天地仿佛尽收眼底,令人不禁豪气顿生,只是那立于峭壁之上的人,却没有这份心情和豪气,因为他眼中最好的风景,早已埋葬在此处。

他的穿着与这风景倒是有些格格不入,粗布麻衣,笠帽草鞋,身形单薄的仿佛一下子便会被吹入悬崖一般。有些突兀的是他手中的长剑,剑未出窍,剑气便不胫而走,这样一把杀气凌厉的剑,却握在一个穿着普通的人手中,成为这里最怪异的一道风景。

他就这样静立于风中,双目紧闭,似在冥想,似在回忆·······

许多年前,他同样是站在此处,锦衣华服,长剑在手,踌躇满志,少年英气,仿佛天下都在他手中,最重要的是,怀中那张温婉而倔强的笑脸,一颦一笑,都牵动他心中的柔软,也唯有将她拥入怀中,他才能摆脱杀戮所带来的黑暗。

“有朝一日我龙战天名满天下,必定让音儿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子。”昔日的誓言依旧在他的心中回荡,风中却再也听不到那银铃般的笑声。

“你心性太过单纯正直,不适合天下纷争,不如封剑退隐,和我一起到漠北去牧马放羊如何。”这曾经他以为玩笑般的话语,却是她在自己怀中最后的愿望。

古月城中,依稀可见她女扮男装的英姿倩影;幽冥玄天宗内,那曲摘星揽月曲依然萦绕耳畔;生死阁中,为他挡剑的坚决终是将他心中的冰霜融化;天机塔内,两颗心相连的刹那,天地仿佛都为之动容。

只是,世间那所谓名门正派之人,又怎肯轻易放过两个本不该在一起的人,纵然他们爱的无比真切。

“龙战天,你身为神族之后,竟然罔顾常伦,正邪不分,与妖魔结合,可知罪?”

“龙战天,自古正邪不两立,人妖殊途,你居然自甘堕落,与此妖女在一起,还不速速将此妖女诛杀赎罪!”

“龙战天,你怎敢与天下正道为敌。”

“龙战天········”。

短暂的温存转眼化为冷血的刀锋,挡在两人身前的,是那些名为天下正道的人。

奈何他是百年难遇练功奇才,纵然他年少之时功法便远超常人,拼劲全力,伤痕累累,却也敌不过那些修炼已久的迂腐老者。

就是在这一线天之上,无处可逃的两人决定生死相随。

那一天,风声萧瑟,一线天是从未有过的热闹。正道之人将一线天围的水泄不通,已经看到结果的两人,却没有任何的动摇。

刀光剑影中,他将她护在身后,长剑呼啸,血洒天际,他的顽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是一人之力,终是枉然。

在正道几大绝顶高手的包围之下,他不得不松开她的手,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即将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就好像心脏被尖刀撕裂掉一大块,心里忽然空了许多。

接着是痛入骨髓,歇斯底里的咆哮。

从前种种美好,也填不满那一刻的绝望与无奈,他的剑,也像是感受到他的痛楚,带着他和他的愤怒,生生撕裂了几大高手的围攻,划破长空,像发狂似的向着那包围她的人群冲去,血泪模糊中,他看见那倒下的白色身影,像一朵盛开的血莲。

天地无声,时间仿佛刹那静止,原本一丝微弱的光线瞬间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一线天之上,冰冷的杀意从那道血红的身影之上如潮水般肆虐开来,随之而来的,是令人心颤的剑吟声······还有,惨烈的屠杀。

“嗡嗡”,剑吟之声陡然响起,吟声之中,竟也夹着若有似无的哀伤,似是与主人一般,触景生情。良久,龙战天长舒一口气,方才从回忆中挣扎出来,双目中的怆然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杀机。“你陪了我这么久,这次再与我最后一战吧”。

凄冷的话语在空谷之中随风飘荡,片刻之后,一线天上空无一人,如同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只是风,愈加的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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