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床顶上垂下来的是她前两天摘回来的蓝色花串,都这么多天了,连水都没浇还没谢,真是厉害啊,叠星抓抓脑袋,回头再去摘点。
她支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起身下床,窗外日头正烈,午时了?叠星推门而出,是不是过了牧海的时辰?
“续楼,”叠星穿过花廊,“昼微,你们人呢?”
庭院静谧无声,空无一人,只有三两只流连花间的蝴蝶振翅飞舞,叠星嘟嘟囔囔抱怨道:“两个不务正业的又去哪儿鬼混了,昼微真是,整天带着续楼满山跑……烦死了……”
“你说谁呢?”昼微冷不防出现在叠星身后,吓了叠星一跳,背后道人病垢被抓住最是尴尬,叠星立马谄媚道:“昼微早啊!”
昼微鼻孔出气哼了一声,绕开她往水榭走去。
叠星跟上去:“今天我睡过了,我们待会去牧海?”
两人进了水榭,见续楼正在给自己斟茶,旁边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正是客圭,女的叠星没见过,叠星窜到客圭身边:“客圭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呀,怎么不喊我?那天你干嘛不告而别呢?”
客圭微怔,转眼看向续楼。
续楼将茶盏放下,嗓音清冷:“随她修为流失的,还有一些记忆碎片。”
客圭看着叠星,苍白的脸上满是愧疚,对身旁的女子说道:“丽嫆,你把修为还给叠星,如今你能活过来,已是万幸。”
叫丽嫆的女子点点头。
叠星被他们的话弄的莫名其妙,抬眼细看女子,那女子身材清瘦,面容可人,说不上多么美丽,但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有一种很想保护她的冲动。
续楼示意叠星坐下,伸出大手摸摸叠星的额头,叠星刷地脸红了,续楼疑惑地看着叠星,叠星却嘟着嘴转开脸不看他。
续楼以为叠星觉得他冒犯了她,轻声解释道:“我看看你还在发烧没。”转眼对客圭道:“因为修为的丧失,叠星差点没命,待会,我会拿走她身上属于叠星所有的修为。”
丽嫆惊恐地看着续楼,又看看客圭。
客圭沉默片刻,轻声安抚道:“别怕,你不会死,只是会回到原形,你放心,我会守着你,助你早日化形。”
叠星歪头看续楼,嘟嘴问道:“我发烧了?什么我的修为,你们在说什么?”
续楼难得地用命令地口吻:“叠星,别动。”转身用食指点在丽嫆的眉心,从她眉心流散出淡蓝色的魔力源源不断地汇入叠星眉心。
一盏茶的时间,属于叠星的魔力重回她身体,也带回了遗失的记忆。
丽嫆却没有如预料的那样变回原形,她安然无恙地坐在那里,神色紧张,如受惊的小鹿。
客圭惊喜交加地看着丽嫆,将她搂进怀里:“丽嫆,你还在……上苍何等眷顾我们……”
记忆的碎片拼出完整的故事。
那些情感狂风暴雨般袭来,让叠星又一次经历、重温,沉默半晌,她抬首看向那两人,她从未觉得客圭哥哥如此陌生。
他们看起来很幸福,劫后重生的喜悦溢于言表。
客圭感激道:“谢谢你,星妹,没有你,我们……此大恩大德,不知何以回报。”
好像沉浸在那些突如其来的记忆里,叠星表情有些呆滞,“我其实什么忙都没帮上。”似是想起什么,又欣慰笑道:“客圭哥哥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
续楼轻轻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他能感觉到叠星笑意下的哀伤,不开心又为什么要笑?
客圭微笑看着叠星:“谢谢你,星妹。”
叠星却收起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客圭哥哥,你还记得岫莨吗?她说……她恨你,不想再见到你,所以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客圭一愣,不料叠星会突然提起岫莨,垂下眼:“我对不起她,她确实该恨我……”
叠星说:“如果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但后来她死了,你会不会去找她?”
客圭蹙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这样问问。”叠星笑道。
客圭看了一眼丽嫆,嘴角浮出欣慰的笑容:“她既然离开,应该是释怀了吧,如果她选择离开,再不想见我,我又怎么能去打扰她呢?”
“原来如此……”叠星起身,对客圭笑道:“那客圭哥哥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下吧,我去把今天的差事做啦!”转身对昼微续楼道:“我们去牧海吧。”
三人行走在蓝花树阴下。
日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碎金,叠星绕开那些光柱,走在阴凉地里,她突然问道:“这花叫什么?这里怎么这么多?”
续楼接下一片飞落的花瓣:“蓝花楹,是我种的。”
“咦?你什么时候种的,长得这么大了?”
“刚刚来的时候,传了些神力,就长大了。”
叠星停住脚步,看着续楼的背影,几步之遥,天差地别:“如果续楼要救他们,其实只是举手之劳吧?”
续楼回身看她,轻笑应道:“嗯。”
有春风拂过,带着树影摇曳起来,地上的光斑变得模糊,她说:“为了那些你觉得举手之劳的事,岫莨付出了生命。”
走在前头的昼微停住脚,问道:“那你刚刚为什么不告诉他们,那个女子因为他们死了?”
续楼望向叠星,她垂着头,长发落下来遮住脸,看不清她的神情,他忽然有些不安,生怕她一抬首,就会看到她布满泪水的小脸。
叠星低着头,看着眼泪落进脚下被践踏成泥的花瓣里:“因为……这是岫莨的嘱托。她在弥留之际特意编织的一个让客圭哥哥心安理得忘记她,心安理得幸福……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