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一大早,天色刚亮,一道道刺眼的闪电,就划破了灰色的天空,似乎要将天空撕裂成两半;闪电消隐后,轰隆、轰隆、轰隆的雷声,排山倒海般地怒号着,惊天动地,像千军万马嘶叫着冲向敌方;闪电雷鸣似乎惊吓到了老天爷,触动了它的泪腺,哗啦啦的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垂直地摔打着树叶、屋顶、广告牌和窗户上,碰撞出了震耳欲聋的噼里啪啦声,像战场上枪林弹雨的呼啸声,让人不寒而栗。这闪电,这雷鸣,这大雨,来得那么的急促,来得那么的势不可挡。让沉浸在睡梦中的朴博,似乎闻到了世界末日般的恐慌气息。
被吵醒的朴博,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电闪雷鸣告一段落,密布的乌云遮天蔽日,密密麻麻的雨线笼罩了天空,摔在大地上的雨滴,溅起无数的箭头,然后顺着低处而流,汇聚在坑洼处,或流去下水道。
顾佳没有被突然来袭的雷阵雨惊吓到,依然蜷缩着身躯,侧躺在舒适的软卧床上,双眼依然紧紧地闭着,或许还徜徉在美妙的梦境。
起了个早的朴博,萌生出了熬粥的念头。他便淘米下锅,接上电饭煲的电源,按下开关。趁着饭还没煮开,他洗漱完毕。
十来分钟后,电饭煲的盖顶的通风口,起劲地冒着雾气,溢出了泡沫。朴博赶紧打开锅盖,敲烂两个鸡蛋,将切好的西红柿,一起放到沸腾的米饭中。他用不锈钢勺子,轻轻地搅拌着,将椭圆的蛋黄,搅成了蛋花,不耐热的蛋白质快速地凝结成固体状,凝结成无数的小块状,遇热挥发的维生素C,悄无声息地飘走。珍珠米、鸡蛋和西红柿,神奇地融合着,袅袅的水气,洋溢出了它们的清香,自然食物的香味让他垂涎欲滴。随后,他往正熬着的粥里,添加了少许调和油和食盐,西红柿鸡蛋粥便大功告成。
他拔了电源,盖上锅盖,打算再焖个十几分钟,将珍珠米焖得更烂更软一些,吃起来口感更佳。他紧接着叫醒了睡得正酣的妻子,她才睁开惺忪的双眼,伸伸懒腰,不大情愿地下了床。
二十分钟后,朴博将西红柿鸡蛋粥,分成了两大碗,一人一碗。朴博往自己的碗里舀了一些橄榄菜,搅拌着吃;喜欢吃辣的顾佳却放了一些老干妈在粥里,就着粥吃。虽然他们的口味大相径庭,倒也其乐融融地相处着,互相包容着彼此的嗜好,像田地的青瓜和地瓜,相安无事地共存着。因为他可以包容她不那么完美的身躯、性格、行为习惯和嗜好,他们才可以共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即使有一天,她人老珠黄了,她步履蹒跚了,那还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感情在,还有天地间的某种责任在,他不能抛弃她,否则,他的良心会受到谴责。
他们吃完简单的早餐,雨渐渐小了,倾盆大雨,转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为这吓人的雷阵雨,朴博曾想着要不要向公司请一天假;又为这渐渐变小的雨,他的心里好受些,也为刚刚想请假的念头可笑。不过下雨罢了,撑把雨伞去上班,不就得了,用不着随便找个借口,就逃避上班,这是怯懦的表现。不能让他接受的是,如果请一天假,老板会扣掉一天的工资。公司这条不够人性化的制度,让朴博很是不满,他在医院工作时,还从来没听说过请个假还扣工资的。做为公司的一员,他只有顺从的命,没有反抗的能力,要么入乡随俗,要么卷起铺盖走人。做为公司的老板,承担着那么多有形和无形的压力,渴望每一位员工敬业爱岗,拿多少薪水,就得付出多少汗水。这个简单至极的道理,从古至今,无论中外,都是天经地义的,谁也没有怀疑过它,就像不敢怀疑日出日落的自然现象。
朴博撑着一把纯蓝色的雨伞,卷起裤管,蹚着没有及时流走的雨水,溅起地上的污泥,印记分明地粘附在后面的裤管,惨不忍睹。
十分钟后,他踩着湿漉漉的台阶,小心翼翼地下到地铁站的通道,依次排队过安检、刷卡过栅栏,再排队候车。为了防止乘客跌倒,地铁的广播,循环地播放着警醒:“由于下雨,地面湿滑,请各位乘客走路小心。”,虽然没有母亲的叮嘱那么亲切,但还是像一股暖流流淌在乘客的心田。
过了收票栅栏时,朴博看到一位年轻人,正手捧着厚厚的一沓地铁早报,微笑着向擦身而过的乘客派发。走过年轻人身边时,朴博顺其自然地接过了一份,反正都是免费的,拿着就拿着吧,不想看就不看,或者看完了就扔到垃圾桶吧。
由于下雨,排队候车的人更多了,列车更拥挤了。过了两趟车,朴博才挤上。他靠着车厢的另一侧门,站好架势,快速地翻阅着32开的报纸,一股浓浓的油墨味扑鼻而来,赶走了旁边一个小伙子嘴巴里散发出的韭菜味,却难以驱逐另一位女孩身上的浓郁香水味。
对于地铁早报,朴博快速浏览完新闻标题,就算完了,不大愿意详读新闻的内容。它上面的新闻内容,大都是转载昨天的各大媒体的新闻,没有新颖性;让他不能忍受的是,这些过时的新闻,用词枯燥乏味,修辞混乱,承上启下的逻辑性不够严密,主要内容乏善可陈,缺乏旗帜鲜明的中心思想;有时,它也喜欢用一些哗众取宠的夸张语言,博取读者的眼球,却像东施效颦似的。更可恶的是,它上面的广告总是满天飞,五花八门的广告把双眼都刺痛了,像没有着火的木材冒出的烟,熏得双眼直冒泪水,难以睁开。
朴博浏览着无关痛痒的早报,感觉就像吃着干巴巴的东北大馒头,没有配豆浆吃,异常的干涩难咽。
看完了早报的所有标题,朴博惯性地取出智能手机,按一下启动键,在屏幕上滑动出一个图案,成功开锁。他的背后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控制了他的大脑,取出手机和打开手机,这些动作都是它指使他完成的。他虽然不大情愿浏览手机上的朋友圈和泛滥的说教,但却摆脱不了神秘力量的控制。他的意志和能量,抗衡不过它的强大,即使顽强抵抗,最终还是落得像鸡蛋碰石头的下场。大多时候,他只能妥协于强大的它,没有反抗地执行着它的旨意,像古代的大臣遵命于圣旨。
点击微信,再点击朋友圈,朴博进入了另一个神奇的世界。他自上而下地滑动着屏幕,走马观花似地浏览着各种小道消息、各种晒美照、各种感慨和各种广告。有人晒出了美图美化过的自拍照片;有人感慨着——为了梦想和生活,奔波在路上;有人在吹嘘着某某面膜的神奇功效;有人转发着——根据你的星座预测你的未来;有人转发着心灵鸡汤——怎样追求幸福;有人晒出了美食照片,并附言——我吃,我快乐、、、、、、眼花缭乱的信息,冲击着他的感官,考验着他的大脑承载量,像数不胜数的蚂蟥,遮天蔽日,经过之地,都变成了荒芜。
不知不觉,列车上响起了自动播音员甜甜的声音——各位乘客,下一站是高新站,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第一遍用普通话说,第二遍用粤语说,第三遍用英语说,三种语言依次从喇叭滚出,像打开闸门的水电站,积蓄的江水,滔滔奔出,彰显着它势不可挡的能量。同时三种语言的播音,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这座城市的国际范儿,满足着全球人的需求。
到站了,朴博缓慢地走出车厢,缓慢地走动着,缓慢地爬楼梯,上到了地面,不算太大的雨,依然在飘洒着。每一个人都撑着一把或红或蓝或绿或黑的雨伞,举在头顶,不约而同地汇聚成了一片,五彩缤纷得像原野上五彩缤纷的花海,灿烂地绽放着。
在这雨天,地铁口的路边上站着几位年轻的男子,左右顾盼着,眼球不停地转动着,用夹带着潮汕口音的普通话不停地喊着:“发票。发票。发票。”,左手抓着一沓名片,右手捏着一张名片,递给路过的行人,等候着有需求的人拿走,像渔民在大海撒下大网,让鱼自投罗网。
朴博有些好奇地接过一张名片,不做任何的交流,继续朝着科技大厦走去。他瞄了几眼名片,小小名片,可有来头,有姓无名,通称“林生”,有公司名字,手机号码和QQ号码齐全,可扫描二维码,加他微信,主要是帮别人代开各种发票的。
总觉得以后可能用得上,朴博没有将名片扔进路边的垃圾桶,下意识地将它塞进了裤袋,无奈地笑了笑,想不到还有这么多人靠代开发票发票谋生的,真是不可思议,像秃鹫理解不了蜜蜂的采花酿蜜,不知蜜蜂图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