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李府来信了。”凉秋兴奋道。
“有什么好消息?看把你高兴的。”
“李府的人查到了东方海的下落,他在平城,涵哥哥决定马上集结人手,务必抓到。还有,嫂子要生了!”凉秋说着,脸上泛着笑容。
“是么!让我们的人尽快赶到平城,妹妹,咱们收拾收拾,明天出发去李府。”
“可是……哥哥,东方海武功高强,我怕我们的人拿不住他,”凉秋眼底有一丝担忧,“不如你去李府,我去平城支援。”
“嗯这样也好,我懂些医理,如果有什么事也能帮上忙。”凉宇一边说一边走到桌前布置走后府中事宜的主持,忽问,“那子苏呢?”
“我去问问他的意思,最好还是和我一道。毕竟秋水派和李府素无往来。”凉秋出门握着信找子苏去了。
“找到了?太好了!”子苏听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从这里到平城大概要多久?”
“我们骑马去,家里在各个地方都有据点,快马加鞭十天能到。”
子苏点点头:“那我们收拾收拾,明天就出发。”
“嗯!”茫茫搜寻几个月都没有音讯,终于有点消息了。凉秋很久没有这般热血沸腾了。
“我也去!”门外人喊道,正是雪茹。
“雪茹?跟我们去太危险了,你还是待在这里吧。”子苏皱了皱眉。
“你俩在一块卿卿我我,嫌我碍事吗?我也有十六岁了,不用你们照顾我,就当我也出一份力好了。”雪茹小嘴一撇,语气里很坚持。
“子苏,我们带着她也没事,她是个爱玩的,成天待在府里也闷坏了。”凉秋倒不反对,转而对雪茹说,“你去收拾包裹吧,别带太多东西。”
“开门,我要见我姐姐。”琼英站在李府门口,丝毫不惧两个守卫。
“这位姑娘,你再这样喊,我可就不客气了,府主说这两日有要事,不见外人。”
“外人?”琼英冷笑,“你叫你们李公子来见我,看我是不是外人。”
双方僵持不下,琼英正要拔刀,却见大门一开,李涵站在门口,道:“什么人喧哗?”
“公子,她一直要见你,我说你这两日不见人,她还不走。”
“你是……”李涵并未见过琼英。
“我来找我姐姐。”
李涵在婚礼上见过琼莹,眼前女子虽有几分相似,却绝不是同一个人。他想了想,道:“你是东方家的二小姐?”
“正是。怎么,把我姐关在府里,连我也不让见吗?”琼英的语气带着挑衅的意味。
李涵却不以为意,憨憨一笑:“久仰久仰,岂敢岂敢,姑娘里面请。”说罢带着琼英进府,复又关上大门。
“二妹,是你!”琼华看到消失已久的妹妹站到她跟前,原本已笨重的身子也挣扎着要下床。
“大姐,你好好躺着,”琼英看到姐姐将为人母,心里也高兴起来,“是我不好,我早该来看你。李世兄待你如何?”
“他对我很好,”琼华害羞一笑,又深锁眉头,“只是家里出事,我怀着胎也不安心。”
“咱们爹爹……”琼英叹了口气,“你即将临盆,多思无益。如果不是牵挂你们,我都不想回来。现在既然我来了,必不会让外人伤我东方家一分。”
“多谢世妹,你来陪夫人,她胃口都好了许多。”晚饭过后,李涵对琼英道。
这时琼英对李涵才换了一副好脸色:“我之前都是唬你呢。我知道你对大姐好,否则出了这么大事,她养胎不会这么顺利。可我不放心,还是要诈诈你。”
“你们姐妹三人,数你最直爽痛快,鬼心思也多,”李涵笑了笑,“难怪你和凉秋玩得来。”
琼英将话在脑子里过了一过,终道:“李世兄和凉秋从小相识,你们兄弟俩和她感情都很好吗?”
提到李汨,李涵果然神色一震:“二弟自幼体弱,和凉秋凉宇玩得少,不过我们兄弟俩感情是很好的。”
“难怪你们对我爹穷追不舍,但……如果我告诉你,李汨是自己撞到我爹刀口上的呢?”
“凉秋,如果真的捉住了东方海你打算怎么办?”走了近半个月,终于还有几日就到平城了。
“我有好多事要问他,从我和他第一次见面就要问起。”凉秋回忆起重入江湖,危急时是东方三姐妹找到的她,心中百感交集。
“这些真相真得很重要吗?”子苏反问。
“这关系到整个武林的命运啊!我见到东方三姐妹是在多无助的境地,她们如何找到的?又为何专门找我?许家的琴疗法并不知名,有多大疗效谁也说不清楚,他亲儿子危在旦夕,就把注押在我身上?从一开始,就是个局,我甚至怀疑这次他行踪暴露都是个局,但我也要入,我耗得起。”凉秋心思通透如此让子苏佩服。“凉秋,乔姑娘和我说过,你身上肩负着比我们多得多的责任我当时还不明白。现在看来,你的能耐也远超我想象。”
凉秋向子苏伸出一只手,道:“谢谢你理解我,陪伴我。遇见你之前,我总想着把功夫练好,把生意做大,子苏,你是我唯一的私心。”
握住凉秋的手,子苏只觉世间美好,大抵如此。
离平城越近,凉秋越是心急,恨不得日夜兼程马上赶到,每日收到的前方探子来报的东方海的行踪,都要反复读好几遍,似乎这样就能让东方海不再跑掉。
子苏见天色已暗,再往前走又没人了,便道:“你这样不合眼不休息,到时候怎么打起精神?”
“也对。这样的速度明日午时就能到,好好睡一觉吧,明儿有一场苦仗要打呢。”
“大小姐!大小姐!东方海要逃走,我们得立刻动身去平城?”
“什么?”凉秋脑子一下清醒过来,抓住来报的探子,“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惊动他的?”
“今夜丑时三刻,一伙人悄悄地要靠近东方海藏身的破庙,被我们的人截住。但对方首领武功高强,又是有备而来,很快接近了东方海,双方各有死伤。”
凉秋听得心焦,正欲出言责备被子苏一把摁住肩膀:“息怒,赶路要紧。”
紧随探子赶到平城城门,凉秋遥遥在马上认出那个熟悉的身影,手脱缰绳,身子站起在马背上狠狠一踩,抽出灵均鞭,朝他后心甩去,正要得手,忽有人举棍挡开这一鞭,空气一震,这一交手,双方均知了得,顿时安静下来。许府的人现身围住东方海,而东方海的人又在外围绕了一圈。
凉秋用大为震惊又不确定的口气道:“大师兄?”
平施站在凉秋面前,风采一如往昔。
这一瞬漫长如百年,凉秋伫立在那里,眼神千变万化,往日重重闯入脑海,一点一滴中起的疑心,像一条长长的线慢慢缠成一个球。“你是秋水派的人,是不是?”
“凉秋……”
“你别辩解!”凉秋眼中满是痛苦,“很多次,很多次我差点就发现了……可我就是相信你。大师兄,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十二年,我们已经像亲人一样了!哥哥死后,我发了疯地找你,我一度以为爹骗我,你早就死了,可渐渐发现,你是在躲我!曾经你于我运功危机时相救,我感激你的恩情,不曾细想。可当时我体内为何有两股真气争斗,无法融合?直到我习练了《三圣经书》,才找到答案。”
平施怔了一怔:终于真相大白了。他喃喃道:“你别这样。”
凉秋闻言冷笑:“我怎样了?当年爹娘见你落魄,收留你,谁知是引狼入室。平施,你有良心吗?娘是你害死的是不是?叶子苏是你让我淑均夫人派来的是不是?你还把多少许府机密泄露出去?枉我们待你如亲人一般!”眼泪和着心头的血一同流下,滚烫如油。她情绪起伏得厉害,大口大口地喘气。子苏未见过她如此失态,上前扶住她却被一把推开。
“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你的样子。你舞着比你身长数倍的软鞭,我几度担心你会飞出,谁知鞭子被你舞得那样美,本是狠辣凌厉的鞭法,你却使得灵动连贯,风声载着你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就在我耳边响着,从那时起我便下定决心要娶你。”平施的声音平静中有一丝岁月搅弄回忆的味道,引人想到那段遥远的时光。他一向沉默寡言,对凉秋也是默默照顾,从未这样直白地表达心意。凉秋怕自己心软,别过头去。
“大师兄,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你即便是真心,和你的所作所为比起来,也只叫人恶心。”凉秋语气冰冷,手上动作奇快,抽出鞭子就朝平施挥去。
她武功造诣今非昔比,二人又相距很近,平施猝不及防,本能用手一挡,只听一声脆响,鞭上所蕴浑厚内力竟将他臂骨震碎。他一手背后,不顾疼痛,许是心怀愧疚,只退让,不反击。
旁人看了凉秋步步紧逼的架势,都不由替平施捏了把汗,可凉秋恨极了,也失望极了,下手毫不留情。
“够了!”一个身影扑到平施怀中,硬生生替他扛了一鞭,背上一下鲜血淋漓。“凉秋,你疯了吗?他可是把你从小带大的师兄啊,他还救了你一命呢!”张雪茹浑身发抖,声音虚弱。
“雪茹?”凉秋终于收回长鞭,冲上前查看伤势,“你这样替他挡,是不是也疯了?”
“平哥对你的心,也正如我对他的心一样。他从没忘记过你,无时无刻不在愧疚。他受到的惩罚已经够了。”雪茹眼中含泪,她挨了凉秋这一鞭伤得可不轻,嘴唇发紫已快晕过去,只凭着意志强撑着,“凉秋,看在我们同窗四年的份上,放过他吧。”
“雪茹!你这样舍命救他这样的狠毒之人,对得起你爹娘吗?”凉秋眼中杀意不减,“愧疚,这种鬼话只能骗骗你!平施,接招!”
“你干什么?”侯好仇一把摁住要冲出去的琼英,“这时候凉秋的注意力都在平施那小子身上,伤不了你爹。平施那厮是罪有应得,你敢救!”
“师父!凉秋招招都是杀手,平施又不肯还击,这样下去必死无疑!”琼英既焦急又愤怒,使出全力甩开侯好仇的手,就要冲出去时,却又被他快速点住要穴。
“许府子弟听令:围住平施和东方世伯,不能让他们行动半步!”
“凉秋,你可以把我带走,但请饶过东方世伯!”平施用骨折的手臂托着雪茹,一手抵御猛攻,眼见鞭梢已至咽喉性命难保,忽有人闪现接过雪茹,让他逃过一劫。
死一般的寂静。
久久无言,凉秋和子苏面对面,眼神里交错呼应,仿佛一场战争。
打入许家内部,一直是正一方丈的策略,从看到平施那一刻起,她全都明白了。在淑均夫人的计划里,她总是要嫁给平施的,可不曾想平施会遭受这样的意外,又深知以她的个性绝不会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于是子苏就出现了。她处处防备,处处躲避,终是陷了进去。子苏知不知道他被利用?这些不重要了,在路上子苏给东方海通风报信的时候,他就选择了立场。
一招“吹作别离”,软鞭蜿蜒向远处甩去,直逼平施面门,平施正要招架,却被子苏推到一边,一招“情深不寿”拦腰挡住凉秋的鞭子。一向反应迅捷的凉秋愣了一下,见鞭已挡回,才匆忙使出“把酒临风”,却使了一半便停了下来——平施和子苏曾经都和她对过无数招,二人联手,她已无胜算。
孤立无援,众叛亲离,凉秋不曾想她会有这么一天,所有人都这么不分是非,都站在她的对立面。“平施,今天我杀不了你,是我无能。可是东方海,你带不走。”凉秋飞身上马,从平施设下的包围圈冲出,她不再犹豫,悲从中来,一手执鞭,一手出剑,嘴上指导着许府人马排兵布阵,瞬间杀了五六个。东方海手下多是乌合之众,即便是平施带来的人,也没有许家这么训练有素。不久就落了下风,子苏只是不让凉秋杀了平施,却不会去帮东方海。平施在凉秋绵延不绝的真气逼迫下使不出平日五成的功夫,而东方海则被许府的手下团团围住,他武功不弱,奈何以一敌十,也是分身乏术。
“凉秋这丫头,真不错。看她的上马下马,显是下了功夫的。”侯好仇笑眯眯地捋了捋胡子,江湖恩怨与他无关,他只研究各位施展的武功出神。
琼英见父亲已要投降,心中万分矛盾。离家出走,她怨父亲的不仁义,可父女多年,见到父亲命在顷刻,心还是会痛。身子被定住,一切的发生,她只能静静看着,像一个局外人。
“啊!”东方海终于被刺中左肩,凉秋忙道:“留活口!”她不再留情,用“鱼龙舞”一招护住全身,放弃了许氏剑法,转而使上《三圣经书》上的功夫横扫挡在她面前的一排人,抢到东方海身旁,左手用剑抵住他的咽喉,右手收鞭缠住他的双手,厉声喝道:“谁再上前一步,我立刻让他送命!”
平施从没见过这样杀红了眼的凉秋,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她再也不是那个怕和他对招的师妹了。她的功夫已经不是他能赶上。如果没有雪茹,子苏,和她对他身为大师兄残存的情谊,现在就是自己在凉秋手里。
“秋儿,交给我!”一个稳重又厚实的声音传来,凉秋绷紧的心弦一松,早不知眼泪为何物的她泪水簌簌往下落,“铛”的一声,剑掉地,她腿一软跌到来人的怀抱中,“哥哥!你终于来了。”
凉宇从没见过这样的妹妹,他眼中的愤恨在望向妹妹时只化为无尽的温柔:“是,我来了。秋儿,你受苦了,他们都是恶人,都不值得你哭。你抬头看一看,记住在场的每一个人。”
只有那么一刻,凉秋又藏起自己的伤心,站了起来,问哥哥:“李家怎么样?”
“嫂子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
“带走!”凉秋吩咐手下,看也不看子苏一眼,和哥哥并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