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午后总是格外惬意。这天的课上完,学堂已空了人,其他学生都去玩了,只有许凉秋正执着一卷《春秋》读着,却不似往日平静,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
眼前的书忽然闪过一道黑影,一个生得魁梧,手里握着一柄长剑的黑衣大汉在窗外顺手扣住了一个小伙子的喉咙,吼道:“许凉秋在哪?叫她出来!”
许凉秋眼见那小伙命悬一线,忙不迭地就从学堂里跑出来,镇定地说:“不知是哪位高人竟肯放下身份和一个不会武功的晚辈动武?在下就是许凉秋。”
“我是罗斯教长老方念平,我们教主请许姑娘去走一遭。”
自来到这户大家,便和这家公子小姐相交甚好。公子与她年龄相仿,而小姐却只十岁,刚认识他们正是她开蒙的时候,于是家里便办了这所学堂,也让附近的孩子来这里上学,可比私塾的条件好得多。凉秋来后不久就不想家了,满心想着的,只有一本《黑白千记》。而这正是罗斯教的上乘武功,但是内功心法失传已久,以致罗斯教在武林中早已找不回数一数二的地位。难道……他们知道自己也在寻《黑白千记》了吗?凉秋暗暗心惊。
一边平息自己的真气,一边快速思考着应对之策,以她的功力,若是要与方念平对抗,又要保护自己的朋友,怕是要输得很惨。想了想,回答道:“不知你们教主所为何事?我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还不至于这样吧。”
“哼,许家大小姐,你别以为躲在这里,只有你知道!”方念平顿了顿,又道,“至于什么事,你也没资格关心。”
说罢突然挥刀,许凉秋反应倒很是迅速,一个侧身闪开了,却不想与罗斯教为敌,是而并不反击。
方念平却不依不饶,许凉秋虽是赤手空拳,倒也不怎么吃亏,一招一式都打在方念平的要害上,可他昆仑快刀使得了得,自己体力消耗得极快,也撑不了多久。手上没有武器,怎么办?
“凉秋,他背后有一柄剑,一根软鞭,快抢,你这样会吃亏的!”一个和许凉秋素来要好的姑娘喊道。
那姑娘话音刚落,方念平将刀平着朝她的方向送出去,又取出剑直刺凉秋,凉秋轻功不好,方念平的剑看就要刺到她脖子上,一声清脆的碰击声把他的剑打到了一边,许凉秋趁机拿走了方念平背后的鞭子。
“秋儿!我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转头一看,竟怔住了:“哥,你怎么在这?”
“就这样离开家,我能不担心吗?我和你大师兄找遍大大小小的城镇才找到你。我们这两年就盯上罗斯教了,他们一心守着自己一方势力,辛苦得很呢。”哥哥许凉宇语气里掺着担心和嗔责,说到罗斯教时,又是一股讽刺。
凉秋又是高兴又是担心,转头望着刚点住方念平穴道的大师兄,小心翼翼地问:“师兄,我们要回家吗?”
“当然,你走了那么久,大家都担心死了。”大师兄平施是许家座下大弟子,从小与许凉秋一起练功。
许凉秋一听这话就生气了,可久别重逢,她也不愿像从前那样,一和师兄说话就顶嘴。
许凉宇用手探了一下妹妹的脉搏,真气有些不稳,似有乱窜之象。他隐隐担忧,对妹妹说:“你习练本门武功没有爹娘指点是很危险的,尤其是《舒脉学》。上乘内功怎能由得你乱练,那股真气根本就不听你的话,迟早会出大乱子的!”
“我不回去!你们快走吧!”许凉秋铁了心不肯跟着哥哥,心里却也知道这学堂也不能待了。
许凉宇看着已有十六,大人似的妹妹,只好苦笑:“好吧,你好生待着,我和大师兄会轮流来看你的。”
许凉秋摇头:“不必了,出来这么些年我还照顾不好自己吗?家里生意忙,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顿了顿,她又问:“爹娘还好吗?身体怎么样?”
“一切都好,只是爹娘都很想你。”许凉宇还在劝说。
“他们好我就放心了,该回去的时候我会回去的。”许凉秋笑了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哦,对了,”平施突然发话,他的语气平淡而古板,“不知这几年你的武功有没有长进,和我对几招吧。”
许凉秋知道平施的功力,忙推辞:“大师兄你还是一刻也不枉督促我练功啊!还是先好生照顾方长老吧。”
“行!妹妹这么说,就算了,走啦!”许凉宇拉着平施离开了。
他们都走远后,大家才陆续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想不到你这么厉害啊!”
“凉秋凉秋,你居然瞒得一丝不漏,惊了我一跳!”
“许姐姐,你也教我练武功好不好?”
…………
许凉秋望着周围的人,说道:“今日之事就算你们不说,也迟早传到江湖上,罗斯教的人要是来这打探消息,请你们装作不知道。”许凉秋一想到被发现就要换个地方,也许从此再无清净,心中有些不舍。
“给我们表演两手吧!今日只看了你的拳脚功夫,还没见你用兵器呢。”这家公子提议道,他猜到凉秋一定会走,只想多留她一会儿。
许凉秋含蓄地笑笑:“许家的规矩严,我只能略显一二。”话未落,动用磐石功把十米以内的石子全扫起来了,接着腾空爆发内力,每一个石子都深深嵌进周围的柱子里。别人还来不及惊叹,许凉秋抽出鞭子开始耍起。论自己的武艺,鞭术第一,拳法掌法次之,剑法再次。今日一使鞭,周围顿时风声四起,只见黑鞭所到之处即是杀气,这一招“春水东流”,又一招“黄昏对日”,再一招“把酒临风”,耍的实在精彩。软鞭因为长而软,十分不好拿捏,是一般人不敢用的兵刃,可她刚出生就看着自己的母亲使鞭,好像在表演,却又充满杀气,令人闻风丧胆,十年磨一剑,母亲的本事她已学会了六七成。她的力道很大,外人看着只是一团黑影,鞭子忽上忽下。这时候又来一招“鱼龙舞”,长发随着自己的身子转动,鞭子形成一个圈,越来越飞旋,像一阵龙卷风,自己身在中心却很平静,最后一下,自己重重打出,长发一甩,很是英气。然后顺势收鞭,稳稳落在地上。
“好鞭法!好鞭法!”众人齐齐叫道,意犹未尽。
“咦,惠儿呢?”凉秋舞完,还未理会大家的赞叹,只是找着方才提醒她取兵刃的姑娘。
“咦?怎么她也不见了?”大家都是一阵骚动,凉秋心中隐有愧疚,生怕连累了她,又颇为疑惑,这样的地方还会有人有如此眼力。
这样想了一会儿,她向大家鞠了一躬,下定了决心,说:“既然已经被发现,我就不能在这待着了,刚刚一舞算是给大家的送别礼。以后各自珍重。我这一走,或许就回不来了吧。”
说罢许凉秋便转身离去,不留一丝转圜的余地。
离开书房后,许凉秋躲到一处山谷中,一时也不知作何打算,只好闭门练功。这空旷幽谷,倒是个练内功的好所在。许家的《舒脉学》是武林中上乘内功,多少人投奔许家只为练上这门内功。许凉秋12岁时离开家后,舒脉学还未学全,许多要领还未得父母指点,只是记得口诀。此时她早将前12卷练熟,剩下3卷倒是想自己一试。
殊不知自己年龄尚小,资历尚浅,天资虽好,到底经验不丰富,加上本身真气就不稳,自我修行一个月后真气突然反扑,浑身无法动弹,吐了一滩又一滩的血,手脚无力。如此强大的内力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任它在体内乱窜,自己毫无抵抗之力。
“啊——”痛苦的嚎叫响彻空谷,没有人理会她。
难道就要命丧山林了吗?难道哥那日的话竟然说准了吗?此刻无数感叹缠绕着她,她却痛得再也无心去想。
“秋儿,你挺住!”平施冲入洞中,一把抱住许凉秋,许凉秋的头无力地耷在大师兄的肩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怎么办?我的真气不够,无法用自己所输的内力平定她的,可又不敢把她的真气引出来,她如此虚弱,若是内力尽失,定活不成了。到底要怎么样?平施看着还差一口气就晕过去的许凉秋,把她扶了起来,咬了咬牙,在凉秋耳边低语道:“我怕是最后一次见到你了,记住:一会儿无论发上什么,你都要咬牙挺住。大师兄要你好好活着,听到没有?”
许凉秋隐约听得几个字,“嗯”了一声,任凭平施把内力从自己体内抽出去,一开始有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后来慢慢也就感受不到了,只觉自己全身越来越酥软,心跳似乎要停止了一般,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可是过了不久,许凉秋的真气就不受控制,源源不断地散失,已超过平施的预想,他竭力保持镇定,拼了自己全身的功力与凉秋体内将要散出的真气进行抗争,一定要压过那道真气,不让两股气流作斗争。
过了许久,许凉秋渐渐有了知觉,发现一旁的平施早就昏去,气若游丝。她心中一惊,两股真气便开始争斗,好一会儿才停下,很明显是外来那道真气占了上风,而自己的真气弱了许多。是大师兄耗损真气救了我的命!许凉秋心道:眼下我真气耗损,大师兄又昏迷着,无法自行用《舒脉学》上的口诀来恢复。根据《黑白千记》的传说,现在只有找到它才能救大师兄。可是,上哪去找呢?
平施的命就这么用野草药吊着,许凉秋每天除了平息内力,修习鞭法,还得照顾平施,还有体内那股异种真气……想到这,许凉秋便愁眉不展,自己终究欠了师兄一个大人情,以后该怎么还?
一天早上,凉秋正在煎药,隐约听到一阵笑声,心情一下振奋起来,把平施安顿好后,向外走去,不多时便跟在了那笑声之后。
“谁?!”其中最年长的女孩突然回头,射出一个飞镖,许凉秋猝不及防,猛退了几步。平复了一下心绪,大大方方地走上前,谁知顷刻之间,三把刀立刻对着自己。
“啪”的一声,许凉秋把手中的鞭子丢到一边:“我没有敌意,只是我们困在山中,偶见有人经过,前来求救。”
三人见她丢下软鞭,互相对视了一下,才缓缓把刀放下,为首的女子问:“什么事?”
“我大师兄受伤了,请你们把我们送出山,带到城镇里。”
“大姐,我们此行的任务还重呢!真是,她当我们是菩萨吗,这么好心救她!”稍年轻的女孩不屑一顾,只有最年幼的那位,不停地打量着自己。
“二妹,我们反正无事,救别人一命又有何妨,”为首的女子友善地笑笑,转头对许凉秋说,“你是谁?”
“我……”许凉秋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最后还是说了出来,“许凉秋。”
“唰”的一声,那稍年轻的女子抽出弯刀,直直砍去,许凉秋手无兵刃,仍不急不忙,一个上格挡护住头部,左腿立刻出击她的腰部,每当弯刀要砍来时,她总是轻轻侧身避开,动作轻盈,接着右拳向女子脸部砸去,眼看二姑娘要吃亏了,另外两人急忙上阵,许凉秋一个后空翻逃了出去,迅速三腿出击,那三腿灌了大概一半的力量,恰如其分地把三姐妹踢倒在地,却又没有受伤。
看到三姐妹倒在地上,许凉秋鞠了一躬,顺便捡起了剑:“失礼了。”
“是许家拳,原来真的是你!只是不知你会困在山里。说实话,我们姐妹其实出来就是为了寻找姑娘。我叫东方琼华,这边是我的二妹琼英,三妹琼莹,我们是东方府的人。此次出来是奉了父亲的命令,请你用琴疗法治好我家小弟的病。”
东方家和许家都属武林中的四大家族,其中许家为首,东方家、梁家、李家随后。许家第一不仅胜在武功精妙,而且乐善好施,声名极好,世代出了不少奇才。而琴疗法也是许家独有,绝不外传,凉秋自幼练习,离家时也带了琴谱出来,却从未试过,也不知自己练得如何。
低下头沉思了好久,她实在不想张扬,可罗斯教的人怎可能善罢甘休?且自己一出山,父母定会派人把我带回家,。罢了罢了,还是去东方府避避风头吧,碰一下运气总是好的,“冲刀手”东方海说不定是个侠义之士,于是抬头回答:“原来是东方府的人,久仰久仰。请你们随我来。”
于是一行人便来到那个山洞,许凉秋心中不由再次泛起一阵内疚,背起平施,心想:大师兄这一出事都是因为我,我便是粉身碎骨,也要保他平安无事,而且……哥哥和爹娘该担心了。
刚走到山脚下,就看到一辆玉镂雕花檀木的马车在下面等候着,东方府果然气派,可惜比起我们许府还是差了些许。这么出神地想着,一旁的车夫突然问道:“小姐在山里有没有找到老爷要的草药?”
“放心,能找到和不能找到的,我们都找到了!快带我们回去吧。”琼英吩咐。
车夫瞥了一眼许凉秋,又看了看几位小姐,大概明白了,便上马驾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