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莱跟着兰夜,一通没头没脑地狂奔,路上不知有多少人挡在他们的前面,又有多少人倒在了他们的身后。
最后,他们终于跑到一个更加昏暗的狭窄岔道里。后面好像暂时没有追兵跟来,兰夜脸色苍白地靠在墙上大口地喘息。
“咳咳咳……”
看到兰夜捂着嘴咳嗽,痛苦地弯下腰去,柳若莱轻轻拍着他的背,急声问道:“兰夜,兰夜,你怎么样了,是受伤了吗?”
兰夜摆摆手,说:“没事,咳咳,只不过是刚才,咳咳,我的分身被指环砸中,震伤了内脏,咳咳咳,不是什么大伤。”
“咦,分身被砸中,连你也会受伤吗?”柳若莱诧异。
“咳咳咳,是啊,就算是分身,也是我的一部分,咳咳,分身受到伤害,我自然也不会好过。不过,分身所受的伤害,我只会承担一半就是了,咳咳咳……”兰夜说着,又弯下腰咳嗽起来。
看到兰夜掩在嘴上的指缝有血丝渗出,柳若莱更加着急,说道:“好了,好了,快别说了,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看到柳若莱急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兰夜努力地呼吸,止住咳嗽,站直了身子。狐妖少年低下头,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头还要多的娇小少女,认真地说道:“若莱小姐,你可千万不能哭,若是你为我掉下眼泪,那我,就怕是再也没有勇气继续前行了。我已经找回狐丹,这点儿小伤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真的?”柳若莱仰头望着兰夜,看到他苍白的嘴角弯起微笑的弧度,点了点头。
也许是这样吧,兰夜是狐妖的半妖,身体好像本身就与普通人不同。当初他受了那么重的伤,都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恢复健康,这次应该也能很快好起来吧。想到这里,柳若莱的心才算放下了一些。
柳若莱环视四周:他们现在所在的这条岔路特别长,而且里面的灯光也特别幽暗。从他们所站的地方望进去,道路的前方只是黑乎乎一片,根本看不到尽头。路两旁都是铺了青条石砖的墙壁,周围连一间屋子都没有。
“这是什么地方啊?”柳若莱问。
听到她的话,兰夜竟也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这个地方我没来过。”
咦,也就是说,我们两个已经迷路了吗?柳若莱张了张嘴,勉强咽下冲到嘴边的悲鸣。看到兰夜充满歉意的眼神,她实在无法再说什么。可总不能坐以待毙,一直呆在这里的话,追兵早晚会找来,来时的路也无法再回去,现在,他们只能继续向前,走一步看一步了。
柳若莱打起精神,扶着兰夜的手臂,说道:“走吧,不管是哪儿,先看看前面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吧。”
这条岔路除了路口有灯,里面都是黑漆漆的。柳若莱和兰夜扶着墙,摸黑向前走着。
突然,柳若莱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墙壁上摸到了一个凹陷进去的砖缝,紧接着,又摸到一块圆圆的突起的石头。那块光滑的石头刚好可以被人的手掌包住。出于好奇,柳若莱的手上加力,那块石头竟然被她硬生生摁得扣到了墙壁里。
“轰隆”,前面的墙壁上突然打开了一扇厚重的石门。兰夜刚刚好扶着墙走到那里,一个冷不防,身体蓦地倾斜,拉着柳若莱,两人一起跌入了门里。
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密室。这间密室的空间更大,里面摆放着齐全的家具,桌椅、条案、衣柜、梳妆台,还有一张舒适的软榻。桌上的高脚烛台上点着红色蜡烛,在软榻的后面,是一扇五开的巨大屏风。屏风将密室分隔成了内外两间。
屋子里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味,甜腻、糜烂而又诱人,那是一种能够让人犯罪的香味。
柳若莱只顾观看密室里的情况,却没有注意到,被她压在身下的狐妖少年在闻到屋内的味道时,苍白的脸上出现了痛苦的神色。
“呃……”屏风后面传来细微的声音。
有人!柳若莱从地上爬起,小心翼翼握着宝剑,向屏风靠近。
在屏风边上,柳若莱猛然顿住了脚步。屏风后面,是一张巨大的床,床头红烛如豆,散播着幽幽冥冥的光线。
看到柳若莱转到屏风后面,兰夜身体一震,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眼前一黑,竟是兰夜的身形影挡在了她的面前,遮住烛光,也隔开了她望向里面的视线。兰夜将柳若莱一把推出被屏风隔开的内室。
“若莱小姐,不可以看……求求你,不要看那里面的东西……”兰夜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对她说,声音痛苦而绝望。
“兰夜,你怎么了?”柳若莱用手捧着狐妖少年的脸颊,心疼地望着他因为痛苦而扭曲的容颜。然而,兰夜却只是跪坐在地上,闭着眼睛抱着她,嘴里喃喃重复着那句话:“不可以看那里面的东西……”
其实,柳若莱已经看到了。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那个景象却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屏风的后面,有一张巨大的睡床。床头一根红烛亮着幽冥的光。烛光下的大床上,锦缎被褥的中间,俯卧着一个双手双脚都被铁链固定在床头和床脚的人。那是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年纪与她和兰夜相仿。少年全身**,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身侧,后背和颈项洁白的肌肤上布满了青紫色的瘀痕。少年不时发出轻微的**,看样子,生命也是即将要走到尽头了。
“好的,好的,我不看,我不看,兰夜,你也不要难过了啊……”柳若莱用头轻轻抵住兰夜冰冷的额角,双手拍着他的肩,安慰着他。
突然间,外面又响起脚步声。柳若莱一惊,重新握紧手中的佩剑。与此同时,兰夜亦是一震,散乱的眼神重新凝聚,变得犀利无比。
“道长,前面是**禁地,王爷有命,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
“可是,别的地方都搜过了,只剩下这儿了!”
“但是,道长……”
“说什么废话?快点儿进去看看,要是人跑了,你能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但是,道长,擅闯禁地,如果王爷怪罪下来,我们也同样担待不起!我看这样,咱们先派人守在这儿,等得到王爷的允许,再行进入吧。反正前面也是死路一条,他们要想逃出去,只能走这一条路。”
“哼,你知道那两个人是什么人?王爷现在不在府中,等得到王爷允许,他们也许早就逃到天边了!”
“慢着,道长!”
“滚!”
外面想起金铁交击的声音,紧接着,一个浑厚的脚步声走进通道,向着密室的方向走了过来。柳若莱和兰夜趴在石头门上听到那个脚步声,同时向后退出,做好了防御的架势。
那个人在石门外面停了下来,下一刻,石门“轰隆”一声洞开。青衣道人又高又瘦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两道凌厉的剑气同时从门内激射而出。青衣道人早有防备,双脚一点,身形迅速向后飘出。避过扑面而来的两柄利剑,青色的身影在空中折身,双脚一点,竟然稳稳站在与地板垂直的青石墙面上。
“哼,”青衣道人凌空冷笑,说道,“狂妄小辈,竟然有胆与本大爷正面较量!”说话间,“叮”的一声,一只金色指环从空中落下,指环上的透明丝线向着柳若莱和兰夜两人的身周缠绕过来。
那些看似纤细柔软,近乎无形物质的透明丝线,实际上却是坚韧锋锐无比的,只要稍稍碰上一下,皮肤上便会留下一道血口。柳若莱和兰夜周旋在一线之间,饶是他们的身法如何轻灵巧妙,却也同样被逼得再次退回屋内。
“离那些线远点儿,如果被缠上,就会被切碎!”
“哈哈哈……兰夜,你还有心思管别人?”
听到兰夜匆忙间还在嘱咐身旁的少女,青衣道人哈哈大笑,凄厉的笑声在昏暗的室内说不出得阴森。
眼看空中若有若无的丝线缠缠绕绕卷向自己的身体,柳若莱身子猛然向前一窜,宛如游鱼般从丝线的缝隙间滑过。在落地的瞬间,秋水无情剑剑尖蓦然向下,切向脚下的细线。
青衣道人的丝线好像可以无限自由地伸长和缩短。在秋水无情剑切下的刹那,他牵引着那根细线的手指一勾,地上的丝线骤然缩短,仿佛是一条有了生命的毒蛇退回了巢穴。
“唰唰唰”又有三根线从青衣道人的三个指环上分别射出,卷向屋中。看到又有三点亮光袭来,兰夜的身形在空中一转,宛如燕子掠水,前襟几乎是贴着屋中的纤细丝线翻了过去。在落地的时候,兰夜脚尖一点,身形再次展回空中。摆脱了那第一根细线的纠缠,兰夜的手在袖中结了个印,身形一动,有两个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狐妖少年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三个狐妖少年在空中同时转身,落回地面,随后,同时手捏剑诀,挥剑掠起,刺向半空墙壁上的青衣道人。
“三分身!”看到那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狐妖少年向着自己飞掠而来,青衣道人眼里含着冷冷的笑意,说道:“兰夜,你居然练成了分身之术,你从哪儿学到的这些法术?”
狐妖少年薄唇紧抿,三柄长剑以雷霆之势刺出。青衣道人见状身形一闪,离开了原来的所在,紧接着,他脚下的青砖便从墙壁上轰然塌落。三个狐妖少年从空中落下,举剑,将青衣道人围在了中间。
此时,柳若莱也刚好从密室中突围出来。秋水无情剑发出龙吟般的剑鸣,同时指向青衣道人。一路逃亡使剑锋喂足了鲜血,秋水无情的被血腥味激起的杀气,使它在即便是这样幽暗的地方,剑身也依旧闪着雪亮的光芒。
望着站在自己身周全力以赴,脸上却毫无惧色的少年、少女们,青衣道人的嘴里发出“呵呵”的冷笑。
没错,马上就要到最后的时刻了。接下来的攻击,对双方来说,一定都会更加凌厉,因为,那将是双方决最后定性的一击。然而,这种胶着的气息却就这样一直持续着,谁也没有率先动手。因为,对于青衣道人来说,身为前辈,在和武林后辈对决之时率先出手,显然是有**份的。即使现在已经坠入人们口中所说的“邪魔外道”,这点江湖颜面他显然还是有些在意的。而对于柳若莱和兰夜来说,青衣道人不动,他们却也是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