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渐飞有时候很奇怪,为什么每次出了什么事自己总是很倒霉的出现在现场,然后又很倒霉地被牵涉其中,若可以的话他真希望现在可以靠在脂粉堆中好好的快乐一番。
只可惜这世上有很多人总是天生就注定要和麻烦挂钩的,因为麻烦都很喜欢那些看上去很容易倒霉的人。看来风渐飞就是这种人。
他再次出现在白云观的时候,那一十八具悟剑山庄家将的尸体和那四个道士的尸体已经被收殓。
那个小道士跪在棺木前伤心哭泣,少赤彤等人也是面有哀伤,那一十八个家将与他们曾经朝夕相处,共御强敌,生死之间培养的感情总是最刻骨的。
风渐飞进来的时候,也是感受到了那种生离死别的悲戚,幽幽叹了口气。少赤彤瞧见他进来,说道:“今日我便要带他们回庄里去入土为安,你还有什么需要查看的吗?”
风渐飞点了点头,道:“四庄主可有什么新发现?”
少赤彤摇头说道:“我是个粗人。”
风渐飞道:“在下有一句话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少赤彤呸道:“要说便说,哪那么多废话。”
风渐飞苦笑道:“在下也只是推测,排山客邓平的武功已算得上一流,竟然被人一剑杀死,按照那剑伤可见对方剑法虽然高明却绝没有一剑杀死邓平的能力,而且邓平中剑后并无再反抗痕迹,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杀他的人是他熟知的人。”
少赤彤叹了口气,风渐飞有一句话没有当面说出来,可是他心里却是知道的。邓平中剑后没有反抗,只怕是因为背叛了少独行,心中内疚,甘愿赴死。像邓平这样的人若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把柄在别人手中,便是杀了他也不会做出不忠不义的事情来的。
风渐飞也是看出了少赤彤的神色,心中黯然,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在这凤栖镇附近出入的江湖中人熟识邓平的只怕并不多。”
少赤彤一怔,双目中已经有了怒火和悲哀,双拳紧紧的攥住,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已懂你的意思!”
风渐飞叹了口气,说:“两个月前,大贤名宿少老前辈向江湖宣称将在少独行十六岁诞辰将庄主之位传给他……”
少赤彤大声阻断了她的话:“你已不必说了!”
少赤彤的双眼已经通红,将手一挥,道:“回庄!”当下带头而去,那六名家将将装棺的马车逐一赶起,竟再也不看风渐飞一眼。
风渐飞道:“我会帮忙寻找到少独行。”
少赤彤淡淡的说道:“多谢!”语气虽淡,感激却已经饱含其中。
风渐飞望着少赤彤离去,突然发现这个正值壮年的江湖豪客,竟似突然老了二十岁,那萧索背影,仿佛随时就要跌进棺材。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手足相残更叫人痛心的呢!
风渐飞想起了杨念姊,当年自己出卖他,背叛他的时候,他不也是这样的神情吗?风渐飞的双眸已经湿了,那钻心的疼痛竟让他几乎站立不住。
风渐飞扶着桌子时,泪水已经下来,他坐到了凳子上,却看到那个小道士还在一旁哭泣,心中有些不忍,便掏出一锭银子道:“小道士,这里有五十两,你将你的师兄弟们好好安葬后便用这些银子过点安稳日子吧。”
风渐飞也有些倦了,起身缓缓走了出去。只听见小道士在身后不住道谢。
江湖中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有该死的,也有不该死的。有值得怀念的,也有罪有应得的……当然,也总会有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风渐飞四岁学武,七年有成,十二岁便名动江湖,经历了无数的江湖杀戮,帮过人,也害过人,见证过一个家族的崛起,也看到过一个善良之人的堕落,破解过骇人听闻的阴谋,也设计过哗众取宠的妙计,至今也不过二十四岁,正是大好的青春年华,却在心里萌生了深深的去意。
江湖,本就是一个错综复杂的大染坊,只要有欲望,有贪念,有人……便是江湖,风渐飞想退,可是又能退往何处?
他的脚步已经开始变得沉重,踩在雪地里已经没有了初时的轻盈,脚步深深的陷了进去,他不用轻功,任由自己在这雪地跋涉。也不用内功驱寒,任由风雪拍打在自己身上,冰寒刺入骨髓。
而冷风往往总能让人的脑袋清醒许多,所以这个时候风渐飞突然想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东西。风渐飞面色完全变了,猛地转身,像一头脱缰的野马般奔向了白云观。
可是当他赶到白云观的时候,白云观已经成了红云观,熊熊烈火将整个白云观吞噬,风渐飞的一张脸变得很滑稽,又是红,又是白,还有点青,这时他看到了他要找的人,然后他的脸色又多了一种颜色——黑色。这样他的脸实在像极了一坨好不容易拉出来的屎。甚至连风渐飞都觉得自己简直就像吃了一坨屎,恶心的想吐。
那个小道士就倒在道观门前不远的雪地上,他的血迹还没干透,应该是刚刚死去不久,一剑封喉,还是那种虽然不是极高明,却也绝不差的剑法。
小道士的身边没有脚印,显然对方刻意的去除了痕迹,要叫风渐飞寻找不到。风渐飞检查了下小道士的尸体,果然发现了他所察觉的疑点,这个小道士的手是一双握剑的手,就算他真的是个道士,也是个会杀人的道士。可惜现在已经死无对证。
风渐飞幽幽的叹了口气。
雪地上走过来一个人,看着熊熊的大火,说道:“看来你的麻烦真是不小。”
说话的是齐名,风渐飞奇怪地问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和苏四爷回十方聚贤堂了吗?”
齐名看着他,又看了看地上的小道士,淡淡道:“少独行的十八位家将全部死在白云观,而少赤彤与你大战了一场现在已经传遍了凤栖镇每一个角落,也传到了我们的耳中。”
“你们?苏四爷也来了?”风渐飞道。
齐名道:“苏四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你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袖手旁观的。只是苏小妹身体有恙,他却脱不开身,所以留下了碧清和十位聚贤堂高手前来帮你,现在已经前往潇湘院保护嫂夫人和君小弟。”
风渐飞抱拳道:“多谢!”
齐名淡淡的没有客套,只是看着那小道士道:“这个小道士可是关键?”
风渐飞摇头道:“关键谈不上,可是我却发现这个小道士并不是真正的道士。”
风渐飞将发生的事情与他说了一遍,因为他觉得齐名是个聪明人,或许会看出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风渐飞说到后来道:“我离开道观后才想到少独行的十八个家将都是经过了打斗死去,但是那四个道士却是死在了一起,就像是有人刻意将四个尸体放在了同一个地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齐名道:“死了还要移动尸体,那么想必只有一个理由,就是凶手并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真正死的地方。”
风渐飞点头道:“对!所以我猜测那四个道士一早便被杀死,藏在了雪地之中,冰雪使他们的尸体一直保持了死亡之时的状态,而凶手则化身为道士,由邓平将少独行引入道观,再伺机杀害,等到一切完成,再将道士的尸体找出,只是少独行竟然逃离,使他们计划打乱,忙乱之际没有考虑到细节,便将道士的尸体丢到了一起。”
齐名道:“有道理。所以既然那些道士一开始便可能已经被杀,那么小道士便不会是小道士,而是杀手之一。”
风渐飞道:“就是这样!”
齐名看着风渐飞突然笑了,说道:“我现在总算是有点佩服你,你这人似乎总能从细微处看出点什么。”
风渐飞摸了摸鼻子道:“我可不是让你来恭维我,我说了那么多,你可有听出点什么?”
齐名道:“少独行乃是三庄主少贤泽的儿子,在家族小辈中排行第四,大贤名宿宣称传位给他,他前面的三个哥哥想必是不会甘心的,尤其是长子少独情,少独情武功见识都不弱于少独行,本是长子嫡孙,最佳人选,现在突然失去的庄主之位,想必十二分不痛快,而且他正好也在平县,少独行在凤栖镇的一举一动也必定在他掌握之中,君小弟与少独行的比武正是最好的踏脚石。”
风渐飞道:“但是他又怎知我会走这条路?”
齐名看着他,突然觉得他有时候有点愚蠢,说道:“他并不需要知道你走哪条路,只要让所有人都觉得是你杀了少独行便足够了,而且有时候杀人并不需要自己动手。”
风渐飞不由得苦笑,说道:“看来即使我说我在怡红院,在找上十个八个粉头为我作证,只怕也会有人说我风渐飞别说找十个八个粉头,便是找上十个八个第一流的杀手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齐名道:“就是这样。”
风渐飞的脸已经像一颗晒干的苦瓜,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齐名道:“不过我们现在至少知道少独情有嫌疑,而且少赤彤只怕也已经找到了少独情。”
风渐飞点头道:“不过我最不明白的是少独行想必也是受了伤,为什么却消失的无影无踪,还有当时在与少赤彤打斗时,是谁在背后助了我一臂之力?”
齐名笑道:“少独行怎么失踪的我不知道,不过那个帮你的人想必是想让你给他背黑锅,所以才不让你死。”
风渐飞呸道:“你小子什么时候也会油嘴滑舌了?信不信我去找苏碧清说道说道!”
齐名“嘿嘿“笑了笑,却道:“只怕她会请给你吃一顿栗子。”他说的栗子自然不会是糖炒栗子,风渐飞当然也很明白,瞪了他一眼,却又深思道:“若是我死了,岂不是正好合了凶手的心意,让我背黑锅?”
齐名也想不通,二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陷入了思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