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经常会偷偷地问爸爸.你这么个有文化的人,脾气也这么好,怎么就娶了妈妈做老婆啊?性格,爱好,谈吐都不是一个层次的.每当这个时候,向南的爸爸就会望着远处,长叹一声.”唉,你还是个孩子,你不懂.你妈虽然脾气不好,但人还是很善良的.我很感激她.因为当初只有她肯嫁给我.这辈子我发过誓一定要对她好,对她负责的.”
“可是,她老是莫名的发脾气,骂人,你能忍受的了吗?”向南不甘心地问.
“我觉得爸爸你应该能找到更好的人结婚的,和妈妈这样的人一起生活很辛苦啊.她有时真的不讲道理.”
“你呀,你不懂的.小孩子去玩吧.”说到这里向南的爸爸就会敷衍向南,不和她讨论下去.
小时候的向南一直认为爸爸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男人.不和妈妈计较,忍受妈妈的责骂,在两个人吵架的时候总是很隐忍.很多次,向南都觉得妈妈实在太过分了,爸爸哪有像她说的那么不堪.恨不得自己冲出去帮爸爸的时候,爸爸会自动熄火,去忙家务.向南就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爸爸真的很照顾家.妈妈说家里的事情太多,家务做不过来,向南的爸爸就会在工作休息之余,偷偷地溜回家帮妈妈做.妈妈觉得加工厂的工作没有意思,不想干了,爸爸就默许妈妈长期病假在家,并表示自己会努力工作赚钱养活一家四口!和附近邻居家的小朋友们比较,向南觉得自己的父亲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真不能明白妈妈为什么要时不时的发作.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父亲.
长大后的向南在自己经历了些事情后,逐渐的明白了,其实是妈妈太在乎爸爸了.因为自身条件太差,而爸爸的各方面都很优秀,向南的妈妈就时不时的产生危机感.总害怕外面的女人把向南爸爸勾搭了,向南的爸爸就不要她了.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向南的父亲.
向南的父亲:从小家庭富裕.就看弄堂里其他人家多是矮平房,而向南的家是那一片最高最大的建筑就可以明白,向南的祖辈是个大户人家.经常会有邻居开玩笑的说向南的爸爸要是生在旧社会就是”王小开”现在俗称的”富家子弟”.向南的祖父就是个富二代.向南的爸爸是三代单传的独子,家中有姐妹六人.可想而知,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向南的祖父从小就上私塾,有点文化,从留下的唯一的一张照片上看,真是文质彬彬.以前看到过向南祖父的邻居都说向南的祖父是那一带的”美男子”.可惜的是向南从小就没有看到祖父.在她还没生下来的时候,祖父就已经驾鹤西去.向南的父亲从小就喜欢中国的古典文学,古文功底扎实.向南猜测如果没有”特殊时期”这场运动,父亲已经是某个学校的教授了吧.
说起来,那场革命断送了多少人的青春,梦想和性命.向南的父亲总说自己还算是幸运的.虽然受到了很多不公平的对待,甚至在最青春年少的时候被扣上了”***份子”的头衔,白白浪费了十年的时间.没在那场浩劫中丢了命,最后还能结婚生子,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说起那场运动,他心有余悸.他说他开始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莫名的被扣上这个大帽子.后来才知道,是以前在一起谈天论诗的同伴揭发.说他的名字的最后一个字的12个笔画是祖父为了纪念国民党特地取的.祖父曾做过国民政府里的治安委员会的委员.其实也就像现在的里弄干部.现在看来相当的不可思议,而在当时的环境下,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思想比比皆是.为此向南的祖父被发配到祖籍接受重新改造,而向南的父亲受了祖父的连累,被打成了”***”.这对于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来说真是晴天霹雳.向南的父亲和向南聊到这段黑暗经历的时候告诉向南,自己一开始真的接受不了,甚至曾经想到过自我了断.在痛苦中,是书籍拯救了他.在那段时间里,他偷偷地看了许多外国的名著.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能坚持的活着.最后他坚持住了,坚持到了平反的那一天,坚持到了结婚生子的那一天.他哽咽着说:”我并不是最苦的那个.要知道,在那个时期坚持不下去的人有很多.我至少等到了.我现在有了自己幸福的家庭.我很满足!”向南好像明白了父亲为什么能如此的忍让母亲,如此的关心,爱护着这个家庭里的每个成员.因为痛苦过,才会更加的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向南的父亲也一直教导孩子们要尊重母亲,他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在,风欲静而树不止.”教育向南姐妹俩要好好对待父母亲.
”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父亲深重地说.”我就很痛恨自己当初因为那场革命,耽误了许多.没能照顾到你们的祖母,你们的祖母小时候对我也很严厉.但是当革命开始的时候,家里的姐妹们都不愿意和我多说话,是你们的祖母,用无私的爱护佑着我.现在我们住的房子也是你们祖母拼了命给保留下来的.”因为特殊的原因,父亲十年都不在祖母的身边.而家中嫁出去的姐妹起了不好的心思.想把祖母接出祖宅,把房子卖了.祖母拼命不愿离开.那时的祖母已经风瘫在床.好几次被人抬出家门.祖母硬是不肯,从被人抬的床上挣扎着滚下来,跌的鼻青脸肿,大声的**.姑母们看着不能硬来,只能把祖母重新安置回原来的地方.后来从邻居的嘴里得知,祖母经常说的就是:”我要把儿子的房子看住了,他一定会回来的.他要是回来了,房子不在了,他该怎么办啊?我要等着他.”向南的父亲得知后嚎啕大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祖母一直摒到向南的父亲回来,结了婚才含笑离世的.向南的父亲每次说到这里都会两眼含泪,也许怕被孩子笑话,也许是别的什么的,向南的父亲死死的咬牙忍住不哭.但是向南知道父亲内心肯定是伤心极了.
小小的向南经常会搂住父亲的脖子,把头抬的高高的要和父亲亲亲,软软的身子靠在父亲的怀里,给了父亲莫大的安慰.长大后的向南会挽着父亲的胳膊,把头靠在父亲的肩上安慰对父亲说:”爸爸,别难过.你还有我们啊!”父亲正是有了家庭,才会慢慢地从过去的痛苦中摆脱出来,渐渐地不再介怀往事.向南逐渐明白了:妈妈就像是父亲的一根救命稻草.把在面临崩溃边缘的父亲从绝望中拯救出来.使得在黑暗中挣扎的父亲感受到了阳光般的温暖.正是向南妈妈的毅然下嫁,使向南的父亲在以后的日子里不顾双方的差距,始终如一的对待向南的母亲.忍受向南母亲不定时的爆发,一生把向南的母亲当作大孩子似的爱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