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12月的时候,天气阴晴不定,随之而来的流行性感冒也席卷而来。医院里堆满了前来治病的人。他们缩着个脑袋,精神不佳,不耐烦的排队挂号,不耐烦的张望,也不耐烦的配合着细菌,张嘴,吐舌头。他们穿着厚厚的袄子,带着口罩,裹着围巾,戴着手套,进进出出,来来回回。做过复查后,已接近中午,在医院大门口,懒懒惰惰的人群里出现了,张赫,杜雨生还有鱼丽。他们有说有笑,朝附近一家餐馆走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针灸理疗,张赫的腿慢慢的有了动静,扶着爬梯可以走一小段路了。身体明显的好了很多,但脸上仍残留着车祸遗留的伤痕。那只陷下去的鼻梁,很别扭的裸露着,随时随地都在诉说着一段故事。
花生走了,永远的沉睡在黑夜里。曾经有无数次,他做梦都渴望梦到她,但是,梦里的思念全都被那个人所代替了。梦里她在照顾着自己,忍受着自己,包容着自己。梦里,她一直都在坚强的支撑着,无怨无悔的付出着,兢兢业业的履行着职责。花生陪了他差不多两年,但这段黑白的记忆,被封锁在小小的失落里,他甚至都忘记了她的画笔,她的白裙子,还有那随风飘逸的长发。
饭馆里人不多,萧条的气氛张罗着冬天来临时的孤寂与冷漠。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要了一锅羊肉汤锅。
“张赫,以后打算怎么办?”杜雨生问,“总不能就这样一辈子吧,身边总得要个人陪吧。”
“对呀。”鱼丽掺和到,“这辈子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吧,收养的孩子再亲,也比不过……再说,你这样做,对清河也不公平。”
“就算有个交代,我这儿。”张赫说着,捧着胸膛,“似乎已经没有光了,我已经辜负了一个女孩,不想再辜负另一个。她这辈子,若没有遇到我,可能会过得很好吧。”
张赫的口气里满是悲哀,从前那个雷厉风行的他再也回不来了,一场车祸,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清河被捆绑在这棵大树上,满身疲惫,伤痕累累。父母胆战心惊,日夜操劳,头发又白了两层。因无力经营,张赫决定将餐厅买了,用别人的名义给清河买了一家蛋糕坊。因为青山回来了,身边多了一个女孩……他们一大家口人需要这个,不是吗?
是那天,在去医院做针灸之前,张赫敲开了门,将那串蝴蝶手链送给了她。
“生日礼物。”张赫说,“我给你报了一家驾校,去把车子学会,以后出门,就不用打车了。”他说着,拿出一张纸片,上面有电话和地址。
是惊讶,不敢相信,也是有些受宠若惊,过了好一会儿,清河结结巴巴的说:“这些我不能要,真的。”
“是我的心意,你就收着吧。还有,从今天开始,你不用陪我去医院了,家里也不用你操心,现在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把车子学会,知道吗?”
“可是……”
“不要说了。”张赫说着,电话就来了,“我的司机来了。”
经过一晚上的考虑,他终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不能挽留清河,只能在她离开的那天,她会有足够的力量在外面生活下来。考驾照,是第一步。上个培训班,多学点知识,以后找工作也许会稍微好点。当然,他会想办法解决她们的住房问题,那坐落在城北的60平米的一套房,本来是要出售的,下家也找好了。这不,刚好,也算是尽人意了。
“那个……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想天天等出租车。放心吧,考驾照又不是很难。”
“那你做完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好。”
清河忧心忡忡的看着那张纸条,去还是不去,她犹豫不决。在某些事情上,她就是是个死脑筋,一根筋,从不知道变通。
电话来了,是张赫,“学费已经交了,也退不回来,去不去,你看着办。”
清河满怀感激,眼睛不禁一红,“我听你的。”
电话忽然来了,是陈冰,“过来一起吃个饭吧。”张赫还没说完,迎门走来一个小愤青,他面容皎洁,身形矫健,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他现年24,出租车司机,在几个月前,他们都有碰过面。清河不在身边后,就是这个小司机,瞻前马后的接送着他。
“这里。”张赫招手的同时,汤锅上桌了,冒着暖暖的香气。
陈冰抿了一口热开水,阴阳怪气的问道:“嫂嫂呢?”
“赶紧坐下。”鱼丽说着,移开凳子。“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年轻真好,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看着活泼的他们,张赫微微一笑。他和杜雨生,也曾经这么的淘气过,活泼过。只是时间如水,一晃就好多年过去了,不知不觉,成了老男人。37岁,也确实不年轻了。杜雨生依然成家,已是一对6岁龙凤胎的父亲。而他,似乎还停留在那个失去明天的6月里,失去花生的8月里。这样一想,未免会觉得有些凄惨......
用完了餐,陈冰鼓着个肚子,靠在凳子上打饱嗝。他们笑看风云,侃侃而谈,细说着生活,细说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