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围猎江湖
洪州城里，一派欢天喜地的气氛。叛乱已以平定，各路军马齐聚洪州，正这里稍事休整，不日就将开拔，班师回归自己原先的驻地。他们没有理由不欢天喜地，因为他们胜利了，因为他们还活着。胜利，自古就是对军人最高的褒奖；活着，自古就是对军人最好的礼遇。胜利地活着归来，那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啊。
秦裴离开了自己制置使府，在四周大军遍布的滕王阁一侧设置了中军大帐，广召乡绅俊贤、名士**前来赴宴，与将士同乐，为胜利狂欢。这是饯行，是欢送，也是感谢。
滕王阁，位于洪州赣江东岸，始建于唐永徽四年，为唐高祖李渊之子李元婴任洪州都督时所创建，是我国南方现存唯一一座皇家建筑。李元婴出生于帝王之家，受到宫廷生活熏陶。“工书画，妙音律，喜蝴蝶，选芳渚游，乘青雀舸，极亭榭歌舞之盛。”据史书记载，永徽三年，因李元婴在贞观年间曾被封于山东省滕州故为滕王，且于滕州筑一阁楼名以“滕王阁”，后滕王李元婴调任江南洪州，又筑豪阁仍冠名“滕王阁”，此阁便是后来人所熟知的滕王阁。素有“西江第一楼”之誉的滕王阁，因“初唐四杰”之首的王勃一篇雄文——《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而得以流芳后世，与湖北武汉黄鹤楼、湖南岳阳楼并称为“江南三大名楼”。此楼共九层，濒邻赣江，面对西山，视野开阔，背城临江、瑰玮奇特的气势夺人心魄，是饮酒赋诗、**作乐、宾朋集会的好场所。
可这滕王阁，这中军大帐，这天也同样早就没了往日的安静与肃穆，亲兵们或准备生些篝火，或在帮着筹备晚上的酒宴，那是秦裴为得胜归来的将领们开设的，大家都盼着到时开怀畅饮，一醉方休呢。其它军帐里，也到处都在杀猪宰羊，将领们去中军大帐豪饮，士兵就在自己的军帐里一起为胜利干杯，为活着干杯，为胜利地活着干杯。
秦裴一身轻松，趁着时候还早，客人还在路上，自己躲在中军大帐里忙着写军报，报与扬州淮南节度使、弘农郡王杨渥，一一例举各位将领的军功，以期通过杨渥，向唐王朝中央政府报捷，也好让众将领各有功劳，不白忙活一场，日后或得升迁，或得奖赏。这回平叛，可真是凶险，一开始李准来势汹汹，一路攻城掠地，大有荡平整个江西之势，让他这位征战了半生的老将军折尽了面子。好在不久后，张颢、徐温他们就调来了许多部队，尤其是宣州将领朱思勍、范思从、陈璠他们，带领的3000精锐更是战斗力极其强悍，个个都可以以一当十，每战必冲锋在前，撤退在后，斩获无数。可以说这次能彻底平叛，他们居功至伟。
“将军，扬州来人，说要密见您。”亲兵进来了，贴着秦裴耳朵报告道。
“哦，请进，快请他们进来。”秦裴放下了笔墨，起身迎接。
来者是谁？正是严可求、强生、大黑他们。他们一进秦裴的中军大帐，就赶忙施礼道：“恭喜秦老将军，贺喜秦老将军，这平叛的天大之功，都在将军身上呢。”
“呵，原来是严将军。不敢这么说，功劳是大家的，是将士们的，本将正在这他们请功呢，你就来了。唉，本将老了，看来是得解甲归田喽。”见着老熟人，秦裴也很高兴。
“秦老将军春秋正盛，正是战场厮杀、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哪能轻言老态呢。待会儿，在下正好借洪州的美酒好好敬敬将军，敬敬这些得胜归来的将士。”严可求恭维道。
“瞧你们一身装扮，该是星夜兼程赶来的吧？”秦裴心生奇怪。
“正是，秦老将军之目光之敏锐，世人莫及。”严可求嘻嘻一笑。
“不敢当，不知你们这么急急地赶来，有甚么急事？”秦裴问道。
“这事，可以说比天大，惊天动地，也可以说比泥尘小，不动声色。”严可求说道。
“哦，此话怎讲？”秦裴问。
“如果将军你不同意，那这事就比天大；如果将军你同意，那这事就比泥尘还小。”严可求卖起了关子，不肯直接说明。
“严将军说笑了，我一小小的制置使，又年迈体衰，不日即将解甲归田，待一双儿了成家后，就只能含饴弄孙了，哪敢担这样大的担子啊，休要笑话我了。”
“不是说笑，秦将军，请借一步说话。”说罢，严可求拉着秦裴进了大帐后面的暗室，两人嘀咕着说开了，只留强生与大黑守着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入。
“不行，这绝对不行，本将是如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你们这叫卸磨杀驴，这叫兔死狗烹，这叫……”不一会儿，暗室里就传来了秦裴狮子一样的吼叫声。
“朱思勍、范思从、陈璠他们，在此次平叛中，居功至伟。他们每个人都是一身的伤，箭伤、刀伤、斧伤，都处都是，本将正在写军报向王爷为他们请功讨赏呢，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要处死他们呢？你说他们谋反，有证据吗？他们若真是要谋反，平叛会那么积极吗？你不用说了，本将是不会同意的。”秦裴连珠炮地叫嚷开了。
“秦将军，我们连夜赶来，正是奉了王爷的诏令，王爷有充分的证据证实他们暗通梁王，有卖主投靠之心，又不想强势捕杀他们，以免寒了众将士的心，激发兵变，故要我们暗中解决他们，让他们看起来死于非命，不至于引发关注，难道将军您不信王爷？”秦裴的反应，正在严可求的意料之中，于是，他搬出了王爷杨渥。
“本将当然信王爷了，可本将不信你们。”秦裴怎么也不肯点头。
“怎么，秦将军，在下有何可疑的地方吗？”严可求认真起来了。
“谁都知道，朱思勍、范思从、陈璠他们，是王爷龙潜宣州时的心腹爱将，是他的主要外援，他又怎么会怀疑他们呢？还要派你们来诛杀他的心腹爱将，这简直是笑话，这不是主动折了自己的手脚吗？恐怕你奉的不是王爷的诏吧？”秦裴愤怒至极。
“秦将军，请您息怒，徐温徐大人有封亲笔信给您，您先看看再说。”严可求从胸前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秦裴。徐温是秦裴的恩人，在战场上对他有救命之恩，又是他的顶头上司，他的信不能不接。于是秦裴接过来信，拆开一看，脸色立即变了，有如死灰。身子也瘫软了下来，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再也作不得声，良久，一声长叹，泪如泉涌。他颤颤危危地站了起来，将刚刚写好的请功军报一把撕碎了，碎片飞在空中，飘飘扬扬。
徐温的亲笔信不长，只有寥寥几句话：“每忆饶州之战，心生温暖，愿与老将军各携家眷围猎江湖，一述相思之苦。”这简单的几个字，有什么玄机吗？
